范無疆一臉寒霜地看著導師范來,問道:“那為何事先不提醒?”
“如果我事先告訴你,鄭家背后有一個經營了幾百年的黑網在操控著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像鄭家這樣的傀儡,謀取私利。你去捅了鄭家這個馬蜂窩,極有可能會遭受到對方的尋查和報復,你就會選擇放棄嗎?”
范無疆皺著眉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
范來,“一開始我也不知道這些,將你的計劃上報后,韓部長提起她早年了解的一些內幕。”
“既然存在這樣的風險,那為什么韓部長和顧問,還有導師您,還要配合我呢?如果你們拒絕,我的計劃根本就實施不了。”
范來看著一臉迷惑的范無疆,不知想到什么,長出一氣,說道:“小子,別以為就你們年輕人熱血。我們這些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就麻木不仁。我們心中也有正義感,也曾有過仗劍走天涯的豪情。”
不得不承認,剛開始,范無疆和錢多多、老裴他們之所以會一心想把鄭家搞垮、搞殘、搞破產,其根本原因就是范來所說的,正義感。
他們就是一群初出茅廬、剛剛踏足江湖,經驗不足但有著一腔熱血的年輕人。
理是這個理,不過,總得事前多提點一句啊。
“如果知道還存在這樣的隱患,我可以把計劃做的更周密一點。”
范來擺擺手,“你的連環計,可以說是面面俱到。最后的結果也很成功,不得不說,算無遺策,配合默契。”
停頓了會兒,范來又道:“其實,鄭飛這個任務,如果換了別的隊來接,十有八九就是逮著人送往典獄司。
鄭飛就算喊冤上訴,也不會有人信他。對于他這種反復無常的罪犯,沒有哪個緝命司司員會愿意花時間去聽他的胡說八道。
就算暗影探識查到他記憶里當年的真相,采信度也很低。因為,七年前他就用咒術更改過。
我并不是說你多管閑事,這就是命運的機緣。誰能想到,一個越獄犯會牽扯出一系列的大案、要案。
當年,鄭晴因不堪被鄭家長子侮辱多年意圖告發,結果被殺。
其實,鄭晴之死如果沒人舉報,她也就是埋在荒野里的一堆枯骨。而向緝命司舉報的人,正是老頭方建。”
范無疆皺了一下眉,繼而點點頭。
“方建這些年東躲西藏,就是怕被鄭家找到滅口。
所以,當你說要把鄭家‘搞垮、搞殘、搞破產’這種兒戲般的話時,方建雖然不信你真有那本事,但還是將他知道的一切事無巨細告訴你。
而你,真是出人意料的善謀且行動能力一流。
剛開始,我并不覺得你是認真的,就算聽完你的計劃,在我心里,你就是個想‘黑吃黑’膽子大過天的小子。
不過,顧顧問認可了你的計劃,韓部長更是親自出面請械甲司來配合你。
由械甲司發布任務,你和李乾坤兩隊人出現在桃源村合情、合理。
當年鄭國華收賣鄭飛,是讓手下出的面,而他自己壓根就沒露過相。
為此,你讓鄭飛故意被抓,用套話的法子將鄭國華收賣他頂罪的罪名坐實。
得手之后,再讓駱繹那隊人及時將他救走便可。
考慮到鄭國華父子的實力,你找了李乾坤合作。
這些要想到還不算很難,真正難的是怎么順利地將那價值上億的合劑悄無聲息、不留痕跡地弄到手。
剛開始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留下9個隊友在礦山,到后面我就明白了。
但想制造出山崩地震的效果沒達到你的預期,于是混亂不夠,元素來湊。也幸好你是金系。
不過,我很好奇,這應該不是你事先就想到的吧。”
范無疆很坦誠地搖頭道:“見機行事,臨場發揮。”
“駱繹那邊與鄭家勢必會發生沖突,打一場再所難免。而這,必定會引來緝命司調查,但你們只需亮出抓捕鄭飛的任務就可以解釋一切了。
駱繹他們出現在鄭家附近,合乎情理。而李乾坤隨便找個什么借口,買工具、偶遇或者直接說跟駱繹有私交幫他一起抓人,都可以。
這一切毫無可疑之處,緝命司沒有任何可能會深究。
再說這邊,兩百多個黑巫加幾十個保安,還有不少是中階的。因此,你需要非常強力的援助。
這時候,沒有比械甲司更名正言順的了。
械甲司本就有意購下這座鉬礦山,派了兩隊人過來視查兼準備全面開采。
正巧遇上礦山地動,又感應到周圍有元素能量波動,趕來時正好發現兩百多名巫師慌亂逃離。一查之下,竟發現是黑巫。
之后,按程序走,械甲司會將這些叛巫、黑巫移交由緝命司接手。
這么大樁案子,一定會捅到總司。而對于這種案件,‘冷面閻羅’張司長的態度是零容忍。
所以,這些黑巫會有什么結果先不說,那些叛巫必定死罪難逃。
你殺了左梟,在那些叛巫眼里,基本都會認定你是械甲司的人。同樣,毫無破綻。
所以,我不明白,為什么還要安排李乾坤隊的那名隊員來摻一腳呢?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范無疆笑了笑,“我就是坑他。”
范來又哈哈大笑起來,“你小子心夠狠,就不怕他被打死。”
“不是還有導師您在嗎?您是我隊督導,出手幫別隊隊員,不影響我。”
“你小子連我也算計?!”
范無疆搖搖頭,沉默了會兒后,語氣有些低落地說道:“導師,您看,那鐵網高墻,像不像集中營?”
范來…
“范小疆,這個世界本來就有很多地方是不好看的。還有許多地方,比這更野蠻、更赤裸、更黑暗。”
“導師,這是我第一次殺人。”
范來扭頭看向身邊這個無比安靜的學生,甚至聽不到他的呼吸聲。
這樣的靜謚保持了很長時間。
說是很長,其實也不過是兩分鐘罷了。只是因為某種微妙和氣氛,令范來感覺到了一絲壓抑。
他深吸了口,伸手搭在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學生的肩上,“我雖實力不強,但為人師長,并不希望你們去冒險。
但你選擇踏出這一步,我必會守護在你們身邊,確保萬無一失。
如果你不敵左梟,那導師也會拼盡所有,殺了他。所以,你只不過是代替導師,去做了一件導師應該做的事。”
范無疆也深吸了一口氣,扭頭看向范來,搖頭道:“謝謝,導師,不過,您理解錯了。
我親眼見過異域寄生物殘殺無辜的普通人,它們不僅殺人,還披著人皮,扮成人的樣子四處走動。
左梟,他在我眼里,就跟異域寄生物沒有區別。
殺了他,我沒有任何心理負擔。我只是,想要明確一件事,而現在,我知道答案了!”
底下,幾名械甲司司員不知從哪拿了個巨大的黑色膠袋,臨時充當裹尸袋用,將那被斬了首、活似根碎肉腸的左梟裝了進去。
范來心底微微泛涼。
此時此刻,他心生一股無力感,他現在越來越看不透、摸不清這個學生,
顧寰讓他查范小疆身邊是不是有什么高人。范來咒術是一把好手,可這套話是真不在行。
他本來就不善于去洞悉人心,有什么事是咒術解決不了的呢?如果有,那就說明他咒術水平不夠,再修習啊。
想到這,范來索性直接問道:“不知道,能不能見一見那位始終沒有露面的高人?”
范無疆壓根就沒去想范來是在摸自己的底,這話里指的自然就是綺夢了。
確實,因為綺夢,范無疆才有信心干這一大票。不然的話,他頭再鐵也不能去跟兩百多號巫師剛正面啊。
且先不說剛不過,就算剛得過,他也不能把這些悲催的黑巫都殺了吧。他又不是大魔王,沒那么嗜血。
“不好意思,導師,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秘,體諒一下。”范無疆很直白地拒絕道。
范來試圖威逼,“這可相當于是作弊。要是學院里知道了,給你整隊積分扣光。”
“抓鄭飛的時候,您所說的那位高人出手了嗎?工廠這里又不是任務,出手怎么了?”
范來想了想,點點頭,“算你小子識相。別讓我難做啊。”
“有數有數。”
“走吧。說好了226,我那份你可別忘了。”
兩人驅飛行咒往礦山飛去。一路飛著,范無疆沒好氣道:“導師,您不是正義感,仗劍走天涯嗎?要錢俗氣。”
“走天涯也不能不吃不喝不是。”
“話說,導師您也沒出力啊…”
“積分扣光。”
范無疆一臉黢黑,郁悶地嘀咕道:“就那么點錢,東分西分,還特么能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