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巫師學院邀請賽后,京都巫師學院陷入了有史以來最混亂,也最沉寂的詭異狀態。
混亂,是因為老院長最后留下的說話,讓遂意擔任院長一職。而把控實權多年的兩名副院長與四名主任,并不認可老院長的遺愿。
沉寂,一半是因為老院長突然辭世;雖然大部分導師和學員都沒見過神隱院長,但都知道有這么一位超然物外的院長存在。如今,神一般的人物突然就沒了,所有人心里都有點安全感缺失。
還有一半原因,則是因為學院內微妙的格局。
副院長關山辦公室內,坐著心思各異的六個人。
“老院長在的時候,就是撒手掌柜,憑什么現在人不在了,還要惡心我們。”一直與遂意唱反唱的蔣主任尖聲尖氣地說道。
“蔣主任,慎言。”六人中年紀最長的老者出聲提醒。
“岑副院,現在這個情況怎么辦?”那個與談嘯鳳退了婚的年輕男子向老者問道,一臉便秘的表情。
岑副院長見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也是無奈地搖頭道:“我已經接到消息了,不知道是誰,將老院長的[靈函]送到了管次將手里。[次將府]恐怕已經擬好了公文,不日就會下發到學院。”
玉典五將的私人住宅叫法各不相同,而[府]指的是五將辦公之地。次將的職責包括管理三大學院,以及與教育、巫師晉階品等相關的事情。
所以,如果[次將府]向京都學院發出的公文,必然就是遂意的院長委任狀。
“這么說,不就一點機會都沒了?!!”便秘男這回的面色像被糊了一臉的屎,說不出有多難看。
“完了!”蔣主任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辛上君,你怎么不想想辦法?回回都跟沒事人一樣,合著,就我們急。好歹你家老頭也是[萬物院]左宮院首啊。”蔣主任指著坐在她對面始終沉默不語的中年男人,氣急敗壞地怒道。
名叫辛上君的中年男人掃了她一眼,沉吟兩秒,微微一笑,站起身說道:“還真是抱歉,蔣主任說的那位院首,我不熟。”
“你!”蔣主任涂著紅色甲油的手指指著辛上君,氣得直發顫。
“好了。我老了,不想爭了。明天我就去聯合會請辭。各位,請便吧。”岑姓副院長無奈地長嘆了口氣。
隨后,辦公室內響起一片嘆氣聲。
遂意辦公室內,也同時響起一片嘆氣聲。
“督國這邊本來就理虧,在顧寰交涉之下已經定下了解決方案,諾丁山學院這邊也沒什么問題。
就是那個死了兒子的公爵不肯罷休。剛剛收到消息,英聯國那邊迫于那位公爵的壓力,大使現在已經聯系[中將府]了。”
說罷,韓厥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
與次將府一樣,中將府便是中將居朗臺的辦公之地。而中將的職責主要是對外,所以外交、與各國聯合會互通有無這些事兒,都是由中將府負責的。
“公爵中年喪子,心情悲痛可以理解。既然這樣,我們就等通知吧。”遂意聲音沙啞地說道。
連著幾日,都沒休息好。賽后一系列的事情處理,又得配合[緝命司],又得安撫各國導師,自己學院內傷亡學員后續安排等等…
連五大三粗的談嘯鳳都累得直接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就更別說比‘鳳哥’大了十歲的遂意和韓厥了。
“去休息吧,連軸轉再這樣下去,沒累死也先困死了。”
“行。那我回去了。這上歲數了真是熬不動,哪像那些年輕人。”韓厥自嘲地說道。
遂意又整理了一下文件,在幾張放款表上一一簽下名字。
她盯著那幾張表格上死于此次邀請賽意外的學員名字,眼底不知何時就積起了一層霧氣。
敲門聲響起。
“進來。”
人到中年風采不減、反而更有一番成熟男人氣質的辛上君,推門走了進來。
“怎么了?”
遂意眨了眨眼,搖頭,“沒事。”
“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始料未及的,你也不用自責。”
遂意放下手頭的文件,面容難掩苦澀,“我不覺得是自己的錯。邀請賽便是改革的第一步,我必須跨出這一步。只是…”
“老院長把擔子交給了你,就說明她老人家是認可你的。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穩住大局。別辜負了老院長對你的寄望。
岑副院決定明天就去聯合會遞辭呈,關副院和其它幾個主任想借此鬧上一鬧,集體辭職給你個下馬威。”
遂意苦笑道:“隨他們鬧吧,我這一大堆正事都忙不完。”
“你啊!什么事都親力親為怎么能行?”辛上君搖了搖頭,坐到椅子上,說:“此時最是該安撫人心的時候。學院一切事務,沒有人比他們五人更熟悉。”
“你的意思是…”遂意也是累得有些麻木了,這才反應過來。
“明天我想辦法讓那五位再碰個頭,到時候,你親自去一趟。岑院沉穩,會以大局為重,只是要你給他一個臺階下。
關院脾氣暴躁,也正因此,沒人比他更鎮得住那些大世家的供奉;
蔣主任精于計算,與聯合會財政這塊的關系很不錯,要是降得住她,能為你省不少煩心事。
至于那個劉野嘛…”話說到這兒,辛上君看了眼呼呼大睡的談嘯鳳,笑道:“不如就趁這次機會將他清出學院吧。這種庸人,留著也不堪大用。
夏楊主任可留可不留,我的建議是,可以讓鳳哥直接頂替他現在的職務。”
遂意想了想,搖頭直發笑,“虧你想得出來。行了,明天什么時候你提前知會我一聲。”
辛上君看著一臉疲態的遂意,微微皺眉,“明天還有一場大戲要演,趕緊回去休息吧。”
遂意點點頭,“辛苦你了!”
辛上君哈哈一笑,玩笑似地說道:“如意如意,如你心意。你開心就好。”
“你說你這么個不正經的家伙,是怎么裝深沉那么久的?!”遂意笑罵道,臉頰卻是飄起了一抹紅。
黑學閣,某個‘復活’歸來的男人足足睡了三天。
這三天可把騰泰山給忙活壞了,也把綺夢嚇的不輕。
兩人隔一會兒就去范無疆房里確認他是不是還活著,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香。
倒是金大胖這沒心沒肺的,緊緊挨著親爹不撒丫子地吸附式沉睡。
但是,對于‘沉睡’中的范無疆來說,根本就沒有時間流逝的概念。
他感受著體內那流轉翻騰的源能,一點一點地匯聚到源能柱的大‘試管’里。
他按巫神爺爺說的嘗試著去感受奧能元素,便覺如身處于一片浩瀚的星空,宇宙中那些無形無態的物質,都被染上了瑰麗的色彩,倏忽萬狀、聚散無常。
他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被另一種龐大、未知的精神力量吞沒,令他覺得自己的似乎已經不存在了。
時間如同虛無之幻想,萬物有形亦無形,抽象又具象;他所有曾學習過的知識在這一刻,都變得毫無意義。
他甚至產生一種荒謬卻又無比真實的感知,似乎那些知識連同巫師們對元素的理解,都不過是低維度生物淺陋的理論罷了…
“感受到了嗎?這就是奧能的力量。”
范無疆漸漸從那沛莫能擋的奧妙之中抽離。瑰麗如星般璀璨的色彩,如潮水褪去般消失于他的意識之中。
他覺得自己的精神似是被清洗了一番似的,如同一個新生的靈魂,生機勃發、奇妙無比。
“巫神爺爺,我好像能體會到一點了。”
“哈哈…奧能是一種無形無態的力量。是你所能見到、聽到、感受到的所有一切,是天地萬物、空間宇宙、蒼穹星塵的自然之力。”
“別說的這么玄乎,這蠢小子根本聽不懂。”
“那個誰,你會什么?巫神爺爺有八系源能,你呢?你除了會吞這個、吞那個,你還會什么?你跟我家大胖兒子有什么區別?大胖還可愛,你呢。丑八怪。”
“你!!…”
“范無疆,這你便是錯了,兀木雖品格有缺,但論起相貌,九域星地無一生物可比得過他。”
“無一…生物?!你們審美這么全面的嗎?不過,反正我是沒看到過,不發表意見。”
“哼,蠢東西,若是沒有本座吞噬之力,你能有如此精進神速?!”
“哎,你別說這個。經過我同意了嗎?你就吞了綺夢的元素之力。你就不怕把我撐爆了?”
此時,他源能空間中的八系源能柱中,代表了[暗影]和[水]的大試管底部,已經積蓄起了一絲微不足道的元素之力。
“奧能之力,可連接其它各系元素之力,擁有平衡一切能量的作用,可化解爆體的危機。此事,你大可放心。
不過,兀木,再不可妄自胡來。雖有奧能之力護持,但亦不可操之過急。”
范無疆琢磨了一下巫神爺爺說的,確實,感應奧能之后,他現在與最充沛的金系元素之力的連接更為密切了。
“范無疆,你需盡快適應這五系源能。記住,千萬不可只專注于其中之一系。”
“哦?為什么?我就是打算一系一系的修習,先從金系著手。”
“走火入魔懂不懂?”兀木的聲音響起,“那個追逐雷電的家伙,就是因為太癡迷雷霆之力,導致別的元素之力都調用不了。雖然這家伙廢了,不過本座卻是很欣賞這樣的狂人。”
話到這里,范無疆突然感覺到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用一種很不屑、很嫌棄的眼神。
不過,他才懶得去理那個本座君呢。
傻不隆咚的。狂人有什么好,太偏執了不行,要像他一樣,博愛。哪一系元素之力,他都喜歡。
說白了,就是好奇心大過天。不過,巫神爺爺說的對。貪多嚼不爛。五系已經夠多的了,一步一步來吧。
范無疆抬頭望著那空空如也的其余三根大試管,又看了看當中的紫色晶石。此時再細看,果然是毫無規則可言的多邊棱形,確實像極了從一個完整的東西上迸裂出來的碎片。
他突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
“對了,那個玩蟲子的家伙,身上為什么會有一絲源能呢?”
……一陣沉默。
范無疆隱隱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