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出戰!”
當這四個字從朱怡成說出的時候,以馬功成為首的陸軍將領個個喜不自禁,而王東這些水師將領卻如同霜打的茄子,尤其是王東似乎還想說什么,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朱怡成一眼掃了回去。
但對于陸軍的攻擊力,朱怡成還是做了其他安排。畢竟這個時代的戰爭基本處于冷兵器時代,尤其是攻城戰純粹靠的是人往城上堆,如果防守一方破釜沉舟死命抵抗的話,那么進攻方的傷亡必然不小。
寧波的軍隊如今除水師方面,陸軍的火器裝備僅僅是初步形成,除了火槍隊外,還有幾門新鑄的青銅小炮,這些小炮在野戰或許派得上用,可對于攻城來講效果并不大。考慮到這點,朱怡成要求水師在清理航道的同時以射程最遠的艦炮牽制臺州城,同時想辦法從戰艦上卸幾門大炮下來以協助馬功成攻城。
對于這個安排王東也只能接受,這總比水師在一旁瞧著人家攻城強吧。而馬功成此時也表示出了“大度”,拍著胸口向朱怡成保證一定好好配合水師的兄弟,這副嘴臉讓王東暗罵無數個娘西匹。
此時,在臺州城中,顧柏憂心忡忡,但在外人面前卻依舊和往常那樣顯得胸有成竹。這些日子,為了如何防守臺州城顧柏已經好幾天沒睡了,而如今反賊已兵臨城下,眼看著大戰就要來臨。
“顧先生,您吃點吧,從午時到現在您連水都沒喝一口,這人不吃飯可不行。”顧柏剛處理完一件事,正要起身再去城門那邊巡視,一位小吏端著飯食來勸道。
“現在是什么時候了?”顧柏問道。
“馬上就到亥時了。”小吏回道。
顧柏這一忙連時間都忘了,怪不得覺得身體有些餓的發虛。讓小吏把飯食拿過來,當坐下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
邊吃,顧柏邊在想臺州的防守,思索著是否還有什么遺漏。下午的時候朱怡成感覺沒錯,就在朱怡成站在船上眺望著臺州城的時候,顧柏同樣在臺州城上眺望著寧波水師。
這些日子,除了遣散四周百姓、搜集物資、加強城防、堵塞航道、破壞城外道路、編練團勇、打造器具等等,顧柏還以曹重的名義多次向杭州和福州求援,在他看來,以臺州的城防和準備如僅僅只是守城的話,也許能守上些時日。
無論是杭州還是福州方面,他們之所以對臺州的求援不聞不問,無非是三個原因。一是江南糧荒導致的大變,杭州或者說臨安方面自顧不暇,二來是袁奇和祝建才所部還在浙西,一旦調兵,那么之前的圍剿戰略前功盡棄。第三嘛就是寧波之前和福建水師一戰著實嚇壞了福州那邊,要不然福州方面也不會主動收縮兵力,導致臺州直接暴露在寧波面前。
顧柏是個文人,但他文武雙全,做事果斷,目光敏銳,尤其在政事上極其優秀,要不然曹重也不會如此看重于他,甚至把整個臺州托付。顧柏在主動挺身而出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些問題,所以他根本就沒考慮到能在臺州擊敗寧波的軍隊,就算現在他手下除了近千綠營外,團練青壯的人數已有二千人,可是憑著這些人同樣無法和寧波抗衡。
如果給顧柏半年時間,再加上曹重的無條件支持,或許他能有辦法拉出一支能戰的隊伍來。可惜時不我待,如今這個結果已是顧柏能夠做到的最大努力了。在這種情況下,顧柏只希望能夠死死守住臺州城,只要時間拖的越長,就越對臺州有利。
而今天,當看見布在海面上那近百艘密密麻麻的戰艦時,顧柏是憂心忡忡。虧得他提前堵塞了航道,如果讓這些戰艦直接抵近,那么以臺州的城墻根本就抗擊不了如此多的戰艦艦炮攻擊。
另外,派到城外打探的人回報,陸路上寧波反賊的大軍也已接近臺州,其聲勢浩大。臺州城兵少將寡,寧波的反賊還真瞧得臺州啊,居然出動如此強大的力量來攻臺州,這臺州是否能守得住呢?
想到這,顧柏不由得搖了搖頭,可他的目光中卻沒有絲毫退縮和驚恐,相反依舊如此清澈和冷靜。先賢有言,讀書人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而他年少就有抱負,立志于己,可惜后來科舉艱難,一直未能成功,但顧柏卻堅信自己終有一日能施展才華,從而青史留名。此時此刻,臺州就是他第一個將真正踏出的舞臺,而那些在城外的寧波反賊也是他的試刀石。
寧靜的長夜很快過去,當第二天的太陽從東海升起的時候,臺州之戰終于開始了。
寧波方面南下臺州的總兵力在一萬五千人,如加上從寧波到臺州來往的民壯和后勤,總人數已超過了兩萬。其中陸軍占其三分之二,約一萬人不到,所謂人一上萬無邊無際,當浩浩蕩蕩地寧波主力來到臺州城外的時候,雖然早就知道大戰將起,已做好守城準備的臺州上下見到如此場景,都嚇得臉色發白,有些膽子小的人連腿都發軟了。
“眾將士!我臺州城城高墻厚,無論糧草還是器具均都不缺,城內更有百姓數十萬,西北有大阿哥的朝廷主力在臨安,南有總督大人的綠營,道臺大人已發出求援信,大阿哥和總督大人已出兵救援我等,只要我臺州上下齊心協力,牢牢守住,等朝廷大軍一到,反賊必然灰飛煙滅!”用洪亮的聲音指著城外的軍隊,身穿盔甲的顧柏大聲說道,在他的安撫下,城中守軍和團勇逐漸安定了下來,同時開始在城上來回忙碌,做著最后的準備。
由于離得遠,已到臺州城的朱怡成看不清也聽不清臺州城上發生了什么,只不過瞧著城上先是有些慌亂,接著漸漸這慌亂變得有條理起來,而且城頭擺著不少守城器械,瞧著這一幕朱怡成皺起了眉頭。
招來隨身親兵,讓他給馬功成傳話,臺州城防范嚴密,士氣不弱,攻城必須小心在意。
半個時辰后,馬功成已布好了陣,架起大炮。由水師的炮手操炮,五門從艦上卸下的大炮已經架起,再加上十二門青銅小炮,隨著一聲令下,震耳欲聾的炮聲在火光中響起,鐵鑄的炮彈在火藥的推動下飛出炮口,朝著臺州城而去。
臺州是府城,雖然比不上杭州這樣的大城,但在浙江也算得上中等城市了。臺州的城墻高七米,下寬九米,上寬四米,南瀕靈江,東臨東湖,東南依著巾子山,西北枕著龍顧山,城垣龍蟠虎踞,以雄跨一方。有城門7道,城樓7座,樓冠門上,巍峨雄偉,易守可攻。
由于臺州臨海多水,再加上夏季臺風和水災原因,臺州的城墻修筑異常堅固。炮彈擊中城墻,并未對城墻造成什么損傷,城中守衛的士兵除了一開始有幾個倒霉蛋被炮彈擊中或者擊起的飛石打中造成傷亡外,其余士兵在經過了起初的慌亂后很快就在顧柏的指揮下鎮定了下來。
大炮轟擊了足足二十多分鐘,但效果并不明顯。主要還是大炮的威力太小,不要說那些青銅小炮了,就是從戰艦上臨時卸下的艦炮,考慮到主力艦的大炮太過沉重無法運輸,這些炮也只不過是普通的大炮,威力并不盡人意。
馬功成對于臺州的城墻之堅固似乎有些意外,大炮轟了二十分鐘,城墻只是打破層皮,雖想再繼續轟他一陣,不過大炮此時已發紅發燙,炮手說需要冷卻一段時間。
看著不遠處的城墻,馬功成咬了咬牙,畢竟他在朱怡成面前已夸下海口,而且王東那幫水師的家伙還瞧著呢,如果此時退縮他馬功成還有什么臉面?當即馬功成下令攻城,隨著他的一聲令下,早就做好準備的士兵抬著盾牌和攻城梯等器械朝著臺州城沖去。
“注意了!賊子上來了,大家做好準備!”城上,顧柏大聲吼道,手中的寶劍緊握,之前躲在女墻后的士兵連忙上前,一直在下等候的弓箭手也登上了城頭,做好了準備。
馬功成在炮轟臺州的時候就發現臺州城不好打,并非他所想象的那么容易。作為參加過杭州大戰的老人,他更清楚攻城戰的殘酷。雖然他現在已經指揮步兵開始攻城,但同時也調了一批弓箭手對城頭進行壓制射擊,另外催促著炮兵抓緊做好第二次炮擊的準備,以減少攻城將士的傷亡。
果然不出所料,攻城戰一開始,城頭就箭如雨下,一些士兵還未近到城墻前就被箭射翻,痛苦的嚎叫聲和喊殺聲頓時響成一片,當云梯架到城頭的時候,城上的守軍更不顧城下的弓手壓制射擊一個個露出頭開,拼命地把云梯往外推,不時有從和云梯一起倒下的攻城士兵,也有帶著慘叫從城頭被射中的守軍從城上落下,而隨著攻城士兵頂著盾牌等拼死接近城頭的時候,城頭還倒下了滾燙的金汁,被燒得皮開肉綻的士兵一時卻不得死,哀號聲不斷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