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天際下,三道身影飛速遁行著。
滴血堂紫府已經脫下了那張陸地神仙的人皮,此刻的他看上去瘦骨嶙峋,仿佛身體被抽干了大半一般,較之第一次出現時,人都像是老了數十歲。
“可恨!可恨!”
他一邊飛遁著,一邊低啞著嘶吼。
“宗門賜下這一張陸地神仙之皮,我還沒有煉化完全就被迫使用,對自身損傷極大,哼,這個場子,遲早要找回來!”
“我滴血堂,也是傳自上古的大勢力,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名不見經傳的修士,都敢于掠奪老夫的機緣,真該將其千刀萬剮、取盡鮮血,將神魂和人皮煉制成秘寶,永生永世為我滴血堂的走狗奴仆!”
對于在大自在天子行宮受到重挫,這位滴血堂紫府簡直是憤恨至極。
原本以為,這些寶物,已然是囊中之物,誰想到,半路殺出來這么一個人,將他們截了胡!
“長老莫憂,此次雖然失了寶物,不過得到了數方道蘊石,也算有些收獲,之后的事,且待回返宗門,再做計較便是。”
“是啊,那人縱使得了些大自在天子的寶物,又如何及得上我滴血堂從延綿浩瀚歲月的底蘊?不過是一時流星,而我等卻可冷眼坐視。”
兩個滴血堂丹元,出聲安慰著自家吃了個大虧的長老。
九魔橫空之中,天魔殿、白蓮天等,最為古老,存世時間堪與上古八家中最古老的幾家,道門中的上清道、玉虛道媲美,而滴血堂也不過是稍稍次之,底蘊超過多數頂尖勢力。
天道不變、紅塵常變,無盡歲月以來,頂尖勢力早就變化了不知道多少次,能夠一直延續下來的,哪個沒有幾分足以讓世人膽戰心驚的能耐?
“哼,日后自有找他麻煩的時候!以防萬一,我們給嚴蒼他們留個信號之后,直接返回宗門。”
滴血堂長老雖然嘴上罵的厲害,心里卻比其他兩人更加清楚目前的情況,如果再拖延下去,萬一那青衫身影追殺過來,那時候,想走也走不掉了!
仇怨固然要報,但也得衡量自身能力,他連融合了神血的嚴蒼都暫時顧忌不上了。
魔門涼薄,就算是宗門的重點培養苗子,那也比不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來得重要!
三人一齊飛遁,使出了全身本事,半個時辰功夫,已經幾乎要越出了信業郡城外的這片丘陵,抵達另一座城的范圍。
“嗯?”
就在這時,滴血堂的那位紫府長老,忽然停下了遁光,做出了戒備的動作。
“長老,怎么了?”
另外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看到自家長老如此行為,馬上開始警戒。
“太過安靜,有蹊蹺!”
長老低沉出聲,周身血氣氤氳。
太過安靜?
兩個滴血堂丹元驚醒,看向四周。
他們落腳之地,在一片小小的樹林之外,而在身前,是一彎池塘,碧波清澈,映著半空中剛剛升起的月色。
是的,太安靜了。
縱使現在已是冬季,萬物寂寥,也該有沙沙的風聲、潺潺的水聲才是。
更何況,廣州位于神州極南,貼近南荒,氣候炎熱,哪怕是最冷的時候,也不會什么都沒有!
三人兩個丹元,一個紫府,靈識遠超常人,哪怕只是一只在枯葉下顫動的蟲豸,在細心觀察之下,也逃不過他們的二目,怎么會什么聲音都沒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三人停住腳步,散開靈識,涌動真氣,擺出放守的姿態,長老也將地仙人皮再次取出,一旦事有不諧,就準備再次動用。
“嘩…嘩…”
來了!
輕輕的水流聲響起,讓三人神色一振,齊齊將注意力鎖向池塘的方向。
月光下,池塘水面籠罩著一層淡淡的薄霧,猶如輕紗一般,隨著風兒蕩漾。
水聲從遠及近,薄霧之中出現了一根翠竹竿兒,從水里提起,帶起一串水珠,推著一葉細長的扁舟分波而來。
滴血堂三人不敢有絲毫大意,緊緊的盯著那扁舟過來的方向,手中法術,已是蓄勢待發。
那扁舟的具體情形,在他們的感應之中,露出了真面目。
在那船頭之上,坐著一個外貌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一只柔嫩雪白的腳掌半垂在船舷,輕輕晃蕩著,挑弄著水花,盈盈一握的腳踝上懸著一串細碎的銀鈴,銀鈴之上,雕著朵朵圣潔的蓮花。
扁舟輕搖,已經快到了岸邊。
面對這樣一個可人的少女,滴血堂三人的臉色卻是登時大變。
“白蓮天女!”
眼前之人,赫然便是人杰榜第三,白蓮天這一代的圣女,“白蓮天女”墨筠秀!
白蓮天圣女并非代代都有,執掌白蓮天的一般是代行職責的真空法王,但圣女每一次出現,都必然會登臨天仙層次!
他們眼前的,是一尊未來的天仙!
“老夫滴血堂南旸,不知白蓮天女來此,有何貴干!”
滴血堂紫府長老南旸看著墨筠秀,眼中忌憚之色更甚。
九魔橫空,可不會像正道那樣,不管關系再怎么差,至少有表面的和氣。魔門內部的廝殺,比起如今稍有消停的正魔之斗,只會更加慘烈!
雖然這白蓮天女只是丹元期,但身為未來執掌白蓮天的圣女,她的手段,容不得南旸稍有輕視!
“聽聞滴血堂諸位入了一處上古大神通者的秘藏,不知可否交予筠秀?”
白蓮天女聲線婉轉,如傾如訴、如怨如慕,卻讓滴血堂眾人瞬間露出怒色。
自己等人吃了一個大虧,只得到了點湯湯水水,現在這白蓮天女還想來一句話摘桃子?
開什么玩笑!
“天女說笑話了,這秘藏我等辛苦取來,正要獻回宗門,怎么交予你呢?”南旸忍著怒氣,嘗試著繼續和她交談。
“既然三位不愿,那筠秀,就只能自己來取了。”白蓮天女語調依舊,從扁舟之上站起身來,雪足踏著池塘的漣漪,一步一步的向前走來。
“好!好!好!”
南旸怒極反笑,縱使墨筠秀再怎么地位高超,潛力無敵,那也終究只是個丹元修士。
“老夫斗不過那廝,還斗不過你?動手!”
他一聲爆喝,示意身邊的兩個同門一齊出手。
然而,身邊,并沒有傳來動靜。
在他靈識之中,兩個滴血堂的丹元,忽得閉起了雙目,嘴角掛著微笑,仿佛見到了世間的一切美好,但氣機,卻在不斷的衰落下去。
“紅塵如獄,眾生皆苦;輪回不止,憂患不休;憐我世人,有神天降…”
白蓮天女的低吟婉轉之聲由遠而近,讓南旸感覺自身猶如落入了一處溫泉之中,說不出的舒坦。
“你已經是紫府…”他面色駭然,手中真氣涌動,欲要催發地仙人皮。
沒等他動作完全,白蓮天女已經走到了他身前兩丈左右的地方。
她輕輕拂起右手,表情神圣,像是母親在輕撫歸家游子的額頭。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南旸催動地仙人皮的動作戛然而止,他閉上雙眼,面露歡喜,安詳到了極點,緩緩開口,跟著念到。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八字一落,南旸的氣機已然徹底消失,只剩臉上安詳歡喜之色未改。
已是回到了,真空家鄉。
墨筠秀素手一動,真氣流轉,南旸和剩下兩個滴血堂修士的尸體變化為塵埃,被席卷過來的冬風吹走。
“地仙之皮…不算白跑一趟。”
她帶著輕笑,清點著收獲,不過旋即,又蹙起了秀眉。
“剩下的,除卻兩方道蘊石之外,都是些尋常物事,難道這滴血堂探索了一番上古大神通者的遺跡,就得到這么點東西?”
兩方道蘊石,價值不菲,一個尋常紫府修士的全部身家都不及,但對于白蓮天未來的執掌者而言,就差點意思了。
“有人跟滴血堂爭搶?這南旸雖然是個廢物,不過有地仙皮在,等閑地仙想拿下他也頗為困難,跟他爭搶的,是能名列地煞榜的陸地神仙?”
墨筠秀回想之前南旸的話,自言自語著。
忽的,她展顏一笑,面露嬌色。
“且回去查查,是哪位‘前輩’拿走了我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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