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個路,修得不怎么樣啊。”李察跟塞尼德肩并肩,嘴里叼著根草棍指指點點,“應該把樹砍了,然后搞點瀝青墊墊。上面還可以用石灰劃幾個箭頭,指示方向,我老家那邊就是這樣。”
地行龍又一次被擋住了,不論怎樣修剪,兩棵樹之間的縫隙無論如何不足以容納它們通過,蠻子和半人馬聚在一起,正在七嘴八舌地爭論到底伐掉哪顆。看那樣子,一時半會很難有實質進展。
“平常我們不太走路,多半是借助藤條跳蕩,那樣快很多。”塞尼德朝上指了指。
李察抬起頭,看到高大的喬木之間攀連著藤條,像面條一樣從枝杈上自然垂下,織成一張覆蓋整片森林的網。有些林中老藤甚至足有大腿粗細,和樹干混在一起難分彼此。
“這不賴啊。”他眼睛一亮,有些羨慕。那種高來高去自由不羈的感覺,一直是他所追求的。
不過羨慕也沒用,根本學不來。光是身上的鐵甲,已經讓高山堡眾人的分量堪比秤砣。而且這些喬木普遍有十幾刃以上,要是一個不慎掉下來,連挖坑燒埋都省了——能直接自己砸出一個。
“其實每年都有族人掉下來摔死,長老們現在也提倡多走路少吊藤。”
“你們部落還遠嗎?”領主大人裝作不著意地問道。
淳樸的塞尼德顯然沒意識到這是某人在借機套取情報,很爽快地答道:“不遠了,走路的話最多還有一千多腕尺。”
李察暗自撇了撇嘴。
野靈這個種族顯然是怪咖,不但說話口音很復古,“腕尺”也是個不知多少年前就廢棄的長度單位,如同字面表述,約等于從指間到手肘的距離——不過是以泰坦的標準,約等于現在五刃左右。
領主大人在心里換算了一下,也得有十多里路,要是順利的話自然很快。但以他們現在走走停停的速度,能在日落前趕到就算燒高香了。
“離部落越近路就越好,馬上就能快起來了。”塞尼德仿佛看出了他的憂慮,主動說道。
“說說野靈唄,馬上要去你們部落了,我還不知道什么是野靈呢。”李察把一柄系統里買來的精鋼十字大劍遞給對方,“一點小禮物,收下它,不然就是不給我面子。”
“野靈就是野獸之靈,野獸精魄魂的凝結,天地間最狂野的生靈。”說起這個,塞尼德立馬挺起胸膛,嘴角掛著自豪的微笑,“而我們虎靈人,即便在野靈中,也是最狂野最奔放的那支!”
看得出來他并不想輕易接受外人的禮物,但對于一個渾身湊不出兩磅金屬的森林游俠來說,一柄優質精鋼武器無疑擁有著致命的吸引力,最終還是漲紅著臉收下。
“這太貴重了。”他嘴里磕磕巴巴地說著,抓著劍柄的手卻自始至終從未放松,被這份大獎砸得整個人都暈乎乎。
“野靈有很多支?”李察趁熱打鐵立刻接著問道。
“最初一共有十二種,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還有豬。”拿人手短,背著鋼劍的塞尼德解釋起來也愈發熱情。哪怕隊列已經重新開始前進,仍跟李察走在一起喋喋不休:“除此之外,我們相信還曾經有過一支貓族,教會了不會爬樹的先祖如何爬樹,只是后來被鼠族替代了位置。不過這個說法只在虎靈一族流傳,其他野靈都不太相信,因為誰也沒見過。”
“哦。”李察臉色說不出的古怪,這些東西讓他總覺得有種似是而非的熟悉,“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嘛,對不對?”
“那就不知道了。”塞尼德顯得有點尷尬。
畢竟倘若故事屬實,虎靈顯然就是那個被教會的徒弟,充當著不太光彩的角色。
“再給我講講這個地方吧。”李察盡量避免在一次性在同一話題上問得太多太深,以免引起對方警惕心理。
“這塊地方叫遲暮森林,方圓有接近兩萬腕尺,非常廣闊。居住著三萬多虎靈,還有巨人。”塞尼德一邊說,一邊行云流水般搭箭開弓,也沒見他怎么瞄準,“咻”的一竄響,不遠處樹上應聲掉下個皮球大小的樹蛙,被他隨手撿起來揣在腰上。
“箭法不賴。”
“我能看出來,那些半人馬箭法也很厲害。”塞尼德用樹葉蹭了蹭箭矢上的血跡,重新放回囊里,“而且他們乍一看可太像馬族野靈了,把我嚇一跳,要知道馬族一脈本來早就絕跡了。”
“其他野靈呢?除了你們虎靈,還存在血脈延續嗎?”
塞尼德給出的回答非常意味悠長又諱莫如深:“那就要看到底怎樣定義‘存在’了。”
虎靈人的聚居地坐落在一片廣闊的平原地帶,
背后是一片半環形山地擁抱,前面有一條清澈的小河蜿蜒,標準的依山傍水格局。
在這里,先前森林里常見的各類樹種消失不見,只剩疏密合理的橡木。地面鋪滿五顏六色的野花、與密集如毯的草坪,遍布視野所及的每一個角落,在陽光下燁燁生輝,美麗得不真實。
失去競爭者后,這些橡木生長十分恣意,最粗的足有四五人合抱,卻歪歪扭扭不成棟材。
虎靈部落不在樹下,而在樹上。
他們在那些歪歪扭扭但枝繁葉茂的大樹上,彎曲枝條和樹干,形成足以遮風避雨的木屋,彼此間用藤條編織的軟橋連接,居然就這樣形成一個足以容納數千人的聚落,看得李察好一陣嘖嘖稱奇。
大隊陌生人的到來,給寧靜的部落帶來些許騷動。很快,十幾個手持長矛的虎靈衛兵,用藤蔓跳蕩著趕過來。
他們面對全副武裝地高山堡眾人,明顯比較緊張。幸好有塞尼德在,小聲交流了幾句后,衛兵們很快轉身離開,敏捷地爬上橡樹,順著藤橋飛速奔向遠方。
“得先通報一聲,長老們需要時間準備一下,才能接待客人。”塞尼德這樣解釋著。
“你在你們部落地位不低吧。”李察哈哈笑著拍了拍塞尼德肩膀。
“怎么看出來的?”后者的回應也相當于肯定。
“那些衛兵論膽色沒一個比得上你,而且涂的油彩也沒你花哨。”領主大人抿抿嘴。其實還有一條他沒好意思說——原以為塞尼德那兩把銅刀就是垃圾,結果一看對于野靈似乎還屬于奢侈品,起碼衛兵身上都沒配備銅武器。
“我是部落的次席戰士。”塞尼德說道。
“哦”李察點點頭。
通常來說,正職往往屬于功勛卓著的老人,而有能力的青壯派多半只能屈居副職。看來這一點是智慧生命通病,無論人類亦或野靈都不能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