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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留下車隊原地等候,李察孤身走進貴族苑富麗堂皇的大門。

  這地方他也不是第一次來,算得上輕車熟路,自己走到索倫房間門口伸手敲了敲門。

  指節落在胡桃木上聲音扎實,在空蕩蕩的回廊里激起一連串回音,可卻半天沒得到應。

  “索倫大人不在。”路過的仆役停下茶水車,好心提醒他。

  “去哪兒了?”

  “大人去高山堡了。”李察只來過貴族苑一次,可眼前仆役明顯對他有印象。

  豪門仆役大抵是這樣,訓練有素到近乎病態,絕不會讓第二次上門的客人,還受到身份疑問。

  領主大人繼續追問,“什么時候出發的?”

  “四天前。”仆役微微頷首,又推著茶水車走了。

  “沃日。”李察撓了撓頭,看著眼前的木門沒忍住噗嗤一笑——按時間算算,索倫應該早已經抵達高山堡,真想知道這老鬼聽到“領主大人不在,去貴族苑了。”會是什么表情。

  “李察大人,你可真是叫我一陣好找。”熟悉的聲音從背后回廊入口傳來。

  “知道嗎,為了從高山堡盡快趕回來,我和我的人跑死了六匹上等戰馬,還使用了風系魔法加速。”

  “難道我有金幣那么迷人?”李察扭過頭,挑了挑眉。

  來人居然是索倫和幾個貼身隨從,他們的面部氣色、眼中血絲、衣物狀態無不在詮釋著什么叫風塵仆仆,每個人都是滿臉難以掩飾的倦意。

  高山堡和科倫城之間大概有三四天路程,乍一看四天來回不算夸張。但實際上,無論對于人或馬來說,長途跋涉時越是后半程積累的疲倦越會嚴重拖累速度,能僅用四天走完全程,只能說明這趟旅程一定相當急迫緊張。

  領主大人原本以為索倫還是像上次一樣,只是隨性到處轉轉,看來并非如此。

  “出什么事了?”

  “跟我來。”索倫把馬鞭交給隨從,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取出鑰匙打開房門自己先走進去。

  雖然疲憊溢于言表,可他腰板還是挺得筆直,軍人氣質反倒比李察印象中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濃郁。

  打了個響指,一縷微風推動著房門關上。又一個響指,厚重的窗簾也自動閉合。房間里一下子變得昏暗而靜謐。

  房間里昂貴的魔法燈感應到亮度變化,自動釋放出柔和的米黃色光芒。

  “看看這個。”索倫抓起桌面上的羊皮紙遞給李察。

  這是一張龐貝行政院下發給各地的政務命令,題頭用華麗的花體字寫著“為李察大人所遭受的卑劣襲擊復仇!進攻!”

  “王國貴族里還有跟我重名的?”高山堡領主哈哈一笑,覺得這可真巧。

  總體來說在龐貝“李察”算是個大眾名字,不過一般僅限于平民坊間。原來還以為在貴族階層是獨一份,沒想到終究避免不了重名。

  這個李察大概地位不低,能讓王國行政院專門給他發一份命令,不是心腹就是重臣。

  “什么重名,我的好小伙子,這個李察就是你啊!”索倫伸出手指差點直接杵到他臉上。

  “我?”李察根本一個銅子都帶不信。

  第一反應是荒謬至極,當場吭哧一聲笑出來,沒想到索倫這種人居然還會開玩笑。但他緊接著又往下讀了兩行,笑容立刻如烈日下堅冰般消失無蹤,一臉見了亡靈的駭然。

  如果說單單李察這個名字還有丁點重名的可能,那再和高山堡組合在一起呢?再加上“棕熊咆哮”呢?世上萬般巧合也總有個限度,哪能件件都撞到一塊!

  而當視線逐行轉移到紙張末端,任何識字的人已經都能明白:那些華麗的辭藻、考究的語句、氣勢如虹的排比,引經據史的用典,無非都只是作為工具用于傳達一個意思——

  “龐貝王國向斯圖亞特王國宣戰!”

  “我靠!”李察沒忍住爆了句粗口,一巴掌拍在厚實的桌面上。

  由于心情過于激動,這一巴掌稍微有那么一點點沒控制住力量,于是四條腿干脆利落一齊折斷,整張桌面猛地下落,塵土飛揚在空中形成的氣浪足以肉眼可見。

  索倫原本正在想事,被這巴掌嚇得一哆嗦,結結實實打量了李察兩眼。

  “小伙子,穩重一點,這張有五百年歷史的古董桌子沒有毀于戰亂和天災,卻毀于你的沖動。”

  “這真是…”高山堡領主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不知該說什么好。

  畢竟是正式公文上白紙黑字的記載,內容關乎國體沒有半分可能造假,也就是說他李察大人真當了一回歷史節點上的小蝴蝶,扇扇翅膀就引起了兩大強國之間的戰爭!

  作為一個長期混跡荒野,在龐貝上層壓根沒有任何存在感的開拓領主。能跟這種注定載入史冊的大事件緊密聯系到一起,就像是奢望著想吃天鵝的癩蛤蟆張開嘴,居然吞掉一整頭巨龍一樣。

  他第一反應就是心虛,畢竟相對于兩個國家的體量,高山堡說是個芝麻也不為過——一顆芝麻掀起巨獸間的龍爭虎斗,還有十分之一的幸存可能嗎?

  但很快又洋洋得意起來,畢竟是直接以他的名義發起一場戰爭,這種待遇讓李察簡直受寵若驚。

  領主大人把公文翻來覆去又讀了兩遍,忽然發現有點不對勁,“不過這件事,行政院怎么知道的?”

  高山堡確實準備把這一戰當做典型大肆宣揚沒錯,但他們可是今天才剛剛抵達科倫,新一期故事也是今天才剛剛從酒館里流傳開,最多不超過五個小時。

  而這份公文末尾標署的擬定日期是兩天前,那時車隊正在荒野上跋涉,跟泥濘和野草艱難斗爭。

  “逃兵。”索倫嘴里蹦出一個詞,“有些逃兵沒被抓住,運氣好跑出荒野,消息自然會傳到該知道的人手里。”

  “咱們陛下還挺護短啊。”李察靠在椅背上抿著嘴直樂。

  “哼哼。”索倫冷笑兩聲,“護短?真是這么簡單就好了!”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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