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十天,巡邏的半人馬和外來斥候進行了一場輕騎兵間的騎射對決。
一場突如其來的相會,兩輪謹慎小心的試探,短暫盤繞整理隊形,隨后各自唿哨著向對方發起沖鋒。
馬蹄落在大地上聲如悶雷,雙方都不缺乏受傷乃至犧牲的勇氣,但戰斗從來不是只有勇氣就足夠。
騎術再優秀終究比不上半人馬自己的腿,這是先天種族優勢。加上長弓相比騎弓明顯更有威力,勝負轉瞬間便分曉。
快馬交錯,飛矢如電,毫厘之差,就是生死兩別。半人馬油皮都沒蹭破一塊,三個斥候已經胸口中箭倒地,長弓配重矢甚至使人短暫倒飛,徒留戰馬不停用嘴拱動主人的軀體。
其余斥候沒有多做糾纏,果決地向后撤退。不是他們怯戰,而是斥候第一本職永遠是傳遞情報。
半人馬原本有機會尾隨擴大戰果,但他們很快看到了高聳的旗幟和黑壓壓大片敵軍嚴陣以待。
面對眾目睽睽,他們在遠處舉起長弓,示威性放了幾箭就轉身離去,靈活的姿態足以使任何騎兵汗顏。
相關情報迅速被匯總到各自首領手頭。
“等了一輩子,終于來了,時間觀念忒差勁。”李察揮舞著二次重鑄之后,分量明顯又有增加的斬龍巨劍,“執行警備狀態,各自按計劃就位。”
小個子的山羊人傳令兵帶著令旗匆匆忙忙跑遠,領主大人的意志將會由此迅速貫徹整個高山堡上下。
“我看到對方好像有些重騎兵。”赫特一邊往腰上箭囊里補充箭矢一邊說道。
“重騎兵?那不錯啊。”李察嘿嘿一笑若有所思,“重騎兵的裝備最值錢了。”
“赫特辛苦下,繼續帶人去偵查。”
“用半人馬當游騎,聰明的做法,值得學習。”亨德拉手里捏著一根斥候送來的箭矢,沾染著沒來得及干涸的新鮮血跡,分量沉甸甸很壓手。
使重箭的半人馬,反而比使輕箭的斥候先開弓命中,實力的差距遠比看上去更夸張。
哲人可以從一片葉子衰朽得知整個秋天的到來,他不是哲人,但也曉得對手并非之前想象中的烏合之眾。
“斥候隊繼續前探保持壓力,遇到對方游騎立刻撤回。”亨德拉軍事名門出身,并不像一般貴族青年那樣沉溺于詩歌或者戲劇之類鳥用沒有的東西。
他接受過全套正規騎士和指揮官養成培訓,還曾在王都軍事學院進修過,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小小的失利就驚慌失措。
“對方已經發現我們了,別讓他們跑了。”
這一等就是整整兩天相安無事。
亨德拉急得嘴上起了好幾個燎泡,隨軍攜帶的輜重馬車總是不時被野草纏住車輪,大大拖累了行軍速度。
但又絕對不能拋下它們,因為隊伍里配屬著兩個百人重騎兵隊,是整個軍團的寶貝。行軍時那些沉重的裝備都要用馬車裝載,以便保持關鍵時刻人和馬體力充沛。
一般守備軍團絕不會配屬重騎兵這樣昂貴的兵種,就像派出所里也不可能有主戰坦克一樣。
棕熊咆哮之所以如此特殊,主要歸功于亨德拉本身人脈拉來一些小貴族和市民家庭出身、急于改善處境的見習騎士,充當軍官搭起骨架。
再加上原駐地本身盛產戰馬和馬術嫻熟的牧民,給點錢就有不少牧民愿意帶著戰馬為家鄉服役,充實基層血肉。
重騎兵毫無疑問是所有常規兵種里的燒錢大戶,在人員齊備的前提下,光是所用裝備就幾乎掏空了亨德拉的腰包,甚至要賣掉名下所有莊園才勉強湊夠錢。
即便如此,如今也只能說差強人意,無論素質還是裝備都和理想狀況相差甚遠。
不過只要這兩個重騎兵百人隊成型,就是棕熊咆哮從一眾守備軍團里脫穎而出的本錢。
直到第三天上午,等得心焦的高山堡眾將才看到一面棕熊旗幟率先緩緩從地平線上浮現。
隨后是左右兩翼游曳的斥候騎兵,中央數量龐大的步兵和弓箭手,還有墜在陣后的重騎兵,總體來看是挑不出毛病的標準陣型。
“俺剛開始等的時候還是個孩子。”岡瑟伸了個懶腰扭了扭脖子。
他正站在一道沿河的壕溝邊上,這是高山堡所做布置的一部分。溝里暗搓搓窩著上百號全副武裝的蠻人武士。四周有茂盛的青草遮掩,只要站的稍微遠些,就很難發現異常。
“這群貨家底真夠寒顫的。”領主大人捧著望遠鏡筒,很鄙夷地撇了撇嘴。
“怎么了?”岡瑟眼巴巴湊在旁邊也想看看,奈何鏡筒又沒有第二個,領主大一級壓死蠻人。
“騎兵甲只有前半身是鐵的,背后用牛皮湊合。馬鎧也只掛前半副,后邊光屁股。”李察把鏡筒收起來插到腰帶上,對這種重騎兵中的乞丐不屑一顧,“哪頭下雨哪頭打傘,沒錢還學人家搞這一套,打腫臉充胖子。”
“不過他們馬不錯。”鑒定馬匹優劣方面赫特堪稱專家,畢竟跟他自己有不少相通之處。
“再不錯不也還是馬。”岡瑟一臉壞笑,眼角余光不經意從河岸邊哪些異常繁茂的蘆葦叢上掠過。
棕熊咆哮的各部兵種開始展開,他們顯然沒有把高山堡太放在眼里,不疾不徐地展開隊形,人人神態輕松得都像是參加演習。
以河東岸的假領主大廳作為預定攻擊目標,原本聚攏成團的士兵像螞蟻一樣鋪散。李察仔細用望遠鏡掃了一遍,沒發現任何疑似法師的人物,稍懸著的心立刻按進了肚子里。
除了極少數精金或者秘銀之類的魔能金屬,絕大部分金屬都魔阻驚人,會嚴重干擾施法完成,所以任何施法者都不太可能使用金屬鎧甲偽裝。
“你們看,那是不是獅鷲?”岡瑟指著遠處鷹頭獅身的魔獸大呼小叫。
“肯定不是,連翅膀都沒有。”赫特目力要比一般人更出色,邊說邊閃電般抬起長弓,搭箭開弦。
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數百碼外一個斥候輕騎已經頭部中箭栽倒落馬。
“不是啊。”岡瑟還怪遺憾的,獅鷲的鼎鼎大名就算蠻人也聽過。
“媽的,到底在磨蹭什么!”領主大人等得很不耐煩。
為了保證作戰時不至于腹脹,他早晨只吃了五分飽,現在肚子又開始咕咕直叫。
自從入秋大雁開始南飛,半人馬天天都能用弓箭打下來不少。這個季節的大雁攢了一身秋膘,經半身人廚子之手烤完后皮脆肉嫩肥得直流油,一想起來就是滿嘴口水。
“來了來了。”岡瑟吹了個口哨,向壕溝里藏身的一干同族打個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