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合之眾。”車廂頂上,沒有機會扔出第三根投槍的李察人如是評價。
蠻子們還想繼續追擊潰敗的豺狼人,但他們的腳步被擋住了。兩排大地精槍陣擺在前進的路上,牢牢釘死了陣地,一步也不準備退讓。
剛才那場混亂的沖鋒中,一直保持陣型的大地精落在最后。如今前方全軍潰敗,他們反而成了僅存的幸運兒。
訓練精良的槍陣威力無窮,可以輕易屠殺幾倍于自身數量的烏合之眾。即便對抗騎兵這樣的陸戰之王,都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大地精們的槍陣顯然就是如此——雖然他們的武器很蹩腳,雖然他們的體格不強壯。但只要看看那整齊的隊列,平靜的眼神,沉默的士兵。
沒有人會狂妄到認為他們是樣子貨。
面對如此森嚴的陣列,蠻子們在二十步外停下腳步,他們不約而同地舉起手中長槍。
下一刻,齊刷刷扔了出去。
“傷亡怎么樣?”
李察能從系統面板上直觀了解麾下士兵的傷亡情況,但是還是得問一問。
“只有幾個弟兄不小心受了點皮外傷。”一場小規模戰斗對岡瑟來講就像是最好的熱身,此刻他遠比在科倫城里時精神多了。
蠻子們擊潰了雙倍數量的敵人,但是自身居然沒有任何陣亡,岡瑟自己也對這個結果感到意外。
無論是體格還是紀律,高地蠻人都只能說略強,達不到全方位碾壓的地步。之所以會有如此懸殊的戰損比,最重要的原因是雙方在裝備上的天差地別。
鋼槍投矛配皮甲,按人類的標準來說只能算傭兵裝備,簡直不值一提。可對還在使用木棍的荒野人來說,已經是難以想象的神兵利器。
李察看著滿地尸體,無限唏噓。事實再一次證明,打仗就是打錢,放在哪都是無法動搖的真理。
“頭兒,快看我們找到了什么!”
有些閑得無聊的蠻子,居然正試圖在窮困潦倒的強盜們身上搜尋戰利品。更意外的是,他們還真翻出點東西。
“一把青銅劍!”
圍觀的蠻子都在放肆的大笑,畢竟就算是久居雪原的高地蠻人部落,也早就進入鐵器時代了。
李察接過這把形制迥異于當今的大劍,認出這應該是那位倒霉的大地精長官的武器。
他翻來覆去擺弄著手里的長劍,仔細觀察之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天!這是捧著金飯碗要飯。橄欖葉花紋裝飾,色澤近乎純金,是尼祿那個年代的青銅器啊!”
很難想象,本應該擺在收藏室里,收到博物學家追捧的古物,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還擔當著實戰利器的角色。
岡瑟立刻捧腹大笑起來——他完全不知道頭兒到底在說什么,但這一點不妨礙他盡情取笑自己的手下敗將。
“可比等重量的白銀還要值錢,放在科倫古董市場上至少一百金幣。”
李察不知道該怎么評價這個大地精,貧窮和富有兩種互相矛盾的特征,在他身上奇妙的交融。
圍觀的蠻子聽說一把破青銅劍居然值一百金幣,立刻爭先恐后地想湊上來多看幾眼。被李察一人賞了一腳,全部踹到一邊。
“頭兒,他胳膊上還有塊臂甲呢。”
岡瑟眼尖,低頭扯開零零碎碎的破布衣服。大地精青灰色的手臂上赫然扣著一支金屬臂甲,同樣的橄欖葉花紋,同樣的色澤近乎純金。
這位大地精長官可能是強盜團里唯一一個擁有護具的人,不過很可惜,這支臂甲在關鍵時刻沒發揮任何作用。一根投矛正面穿過胸膛,把肋骨和內臟都攪成了一團肉糜,干脆利索地收割了倒霉蛋的生命。
李察拿在手里端詳片刻,無奈地笑了,“這貨還是個勤快人。”
大地精長官生前顯然保持著合格的劍士習慣,很愛惜自己的裝備。無論是大劍還是臂甲,哪怕條件簡陋,都盡最大可能做了保養。除去漫長歷史中積攢的銅銹,顯露出原本锃明的金屬光澤。
可惜這種保養對一件古董的歷史價值來說,是種難以彌補的巨大傷害。原本兩件加在一起賣三百金幣不成問題,現在最多只值一百五了。
“行吧,挺賺的。”
他忽然覺得人生有點奇妙——南方行省素以富饒聞名,他在那里十年才攢下一百金幣。荒野一向是公認的窮鄉僻壤,可在這只用一天就賺到了十年積蓄。
李察讓人把這兩件青銅器收好,他現在欠著一千多金幣的債務,對任何一點外快都不想放過。
“那個,頭兒。”有個蠻子忽然叫住了李察,罕見的有些扭捏。
“嗯?”
“我好像…好像感受到那種藥的效力了。”他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表情滿是迷惑不解。
剛散開的蠻子們呼啦一下又都聚集過來。
坦白來說,憑良心講。他和其他蠻子都不信剛吃下的東西是什么魔法藥劑——自家頭兒有多貧困大伙也不是沒看見,只是武裝五十人衛隊就差點淪落到要賣掉貼身佩劍,毫無疑問是貴族里很窮的那種。
一個落魄貴族夸下的海口難道可以相信嗎?
強化人體的秘藥也許真的存在,但用腳后跟想也知道是珍貴的寶物,更別說還是一次性拿出了五十人份。
可是…
蠻子武士閉上眼睛緩緩握拳,感受著血管中澎湃奔涌的力量。
這股力量來的很突然,絕對不同于自身鍛煉帶來的緩慢增長。仔細想想,是在斬死一個大地精后突然出現在身體中,和先前的描述如出一轍。
——“這是來自地獄深處的魔之藥!吃掉它,從此便會永墜最窮兇極惡的修羅之道,亦將在殺戮中獲得難以想象的力量!”
仔細回想起來,那時他們個個心不在焉,李察猛然提高了聲音近乎危言聳聽,那種神態…如妖如魔!
岡瑟等了半天沒等出下文,干看著同族臉上表情痛苦宛如便秘,利索地甩手來了個大脖溜“閉著眼裝神弄鬼什么呢?”
“頭兒,其實我好像也感受到了。”又有個蠻人武士站出來。
他倒是干脆利落多了,提起一根長槍,略微醞釀片刻,剎那間槍出如電。弓步直刺、側身上挑、撤步防守,樸實無華的槍技沒什么花哨,只有沉悶破空聲連成一片讓人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