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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 斗氏好戰

  淮上亂戰的消息傳回大國核心決策圈,其實不會很快,根據李解的判斷,像吳國這樣十分重視騎傳、舟傳的新興霸主,通傳全國,也要一旬時間,也就是十天左右。

  而吳國的勢力范圍,遠沒有楚國來得那么廣大。

  同時吳國的地理復雜程度,也沒有楚國那么夸張。

  以進出淮河流域為例,因為云夢澤和大別山的緣故,楚國反而從北方領土出發,前往淮水,要比從郢都出發快得多得多。

  這也是為什么楚國在淮水兩岸,多是據點型的軍事基地,并沒有真正長久經營的痕跡。

  無非是想著時機成熟,再從本土平推,達到以點帶面的效果。

  運氣好,那就是一波橫掃。

  運氣不好,碰上吳國崛起這種未知狀況,那就是損失慘重。

  此刻,在大別山以南,柏舉城邑之內,前來作客的那處大夫已經快瘋了。

  同為斗氏一脈,那處大夫這一支是權邑的地頭蛇,主要靠郢都和漢水吃飯,在中央很有影響力。

  而柏舉則是軍方大佬更多一點,斗氏好戰之徒,大多都出自柏舉斗氏這一支。

  可是萬萬沒想到,最近幾年柏舉最引以為傲的后起之秀斗士,居然在收復州來城之戰中戰死?!

  但這不是那處大夫關注的重點,重點是:州來城丟了?!

  “吳蠻李解犯我大楚疆土,殺我斗氏子弟,此仇,不可不報——”

  咆哮不止的,是柏舉斗氏的“武斗派”領袖之一,曾經拱衛過楚王的斗師。先王最慘的時候,吳王勾陳的戰車,相距只有二十步。

  一箭,就能改變很多事情的距離。

  可惜當時太過緊急,年輕的斗師根本沒有反殺勾陳的想法,而是毫不猶豫地貼身保護先王。

  為此,身負六箭的斗師,當年差點直接戰死。

  但最終還是挺了過來,被人稱作“負箭國士”,先王對斗師自然是極為感激,大別山的廣大地區,基本上都是斗氏的獵場。

  云軫甪這個州來大夫,想要在淮水站穩腳跟,就得獲得斗氏的支持,所以每年州來城的收入,其中有三分之一,都是給斗氏的保護費。

  現在柏舉斗氏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損失了精英子弟的羞辱,還有州來城這個淮水大城的收入。

  想要維持“武斗派”的大嗓門,沒錢,是萬萬不行的。

  州來城的特殊性在于,它還是非常重要的貿易中轉站,可以通過和淮夷以及滅亡的淮夷國家后裔,進行大量的實物貿易。

  很多柏舉斗氏生產的垃圾,其實都可以從淮北交換來非常不錯的東西,比如說蒲草、麻絲、糧食甚至是桑葉。

  州來城,是柏舉斗氏的重要組成部分,少了這一部分進項,整個柏舉斗氏的運轉,都會出現極大問題。

  當斗師開始鼓吹戰爭的時候,整個柏舉斗氏立刻響應,冷靜言論根本發表不出,也正是因為財政壓力巨大,根本沒有別的辦法。

  除非向中央討要補助,但是此刻的郢都,斗爭已經到了白熱化,再摻和進去,柏舉斗氏必須拿出合格的籌碼。

  而他們,除了將軍、大夫還有士兵,并沒有其它東西拿得出手。

  盤算一下,最終都是要通過武力來說話,對內,政治斗爭最后的掙扎就是武力;對外,恢復正常財政的方法還是武力。

  都是武力,柏舉斗氏號召對外,自然更加得人心。

  不過那處大夫斗皇卻是相當冷靜:“今吳人來勢洶洶,又裹挾淮上列國之精銳,若無雄兵,頃刻間,弗能速勝。”

  “可令隨、唐、英、夷共討之。”

  “聞隨國曾響應號召,前往逼陽國。”

  “此一時彼一時也。”

  老邁的斗師持劍正色,“彼時隨國恐懼我大楚,自求響應強援。今李解攻滅淮水城邑,兵鋒直抵淮上,孰能知曉劍之所向?”

  聽了斗師的分析,那處大夫斗皇點了點頭,國與國之間,談感情都是比較扯淡的事情。

  隨國響應李解號召,派出士兵參加逼陽之戰,也是為了有一個名分和強援,到時候楚國要是交惡隨國,或者說楚國進攻隨國,就不得不考慮國際影響力。

  以前可能只要晉國出面,就能調停,但現在,可能隨國就不需要請來晉國,直接就是淮上十幾個國家一起組成聯軍抵擋楚國。

  這種可能性,在以前是相當困難的,互相扯后腿,又或者互相暗地里給楚國當舔狗,都是時常發生的事情。

  但現在不一樣,“正義聯盟”就是個平臺,在這個平臺中,只有一起共進退,才能從江陰邑搞來“赤霞”布。

  這還只是君主貴種最看重的,對于那些掌握實權的小國貴族而言,跟江陰邑的往來,發生了極大的商機,豐厚的利潤,足夠讓他們團結在一個共同的目標下行事。

  共進退的常態,自然會延伸到國家合作中去。

  那么淮水兩岸大大小小的國家,最大的敵人,從來不是吳國老妖怪,而是楚國這個茍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牌流氓。

  不過對于貴族們而言,道理都是一分為二來說。

  能夠一起跟楚國干起來,自然也能一起跟楚國發財。

  現在李解在淮水大發橫財,還不帶人一起玩,要說“正義聯盟”中的成員沒點想法,根本不可能。

  有了楚國的支持,搞死李解之后,這江陰邑的東西,還不是想搶就搶?

  動了念頭,那楚國跑來賣好,就成了陽謀。

  “除隨、唐、英、夷各家,只怕還是兵力不足。”

  那處大夫斗皇略作判斷,根據手頭的情報進行了分析,“吾嘗聞逼陽之戰,李解麾下兵卒,多以戰士為主,鮮有輔兵、壯丁。若是如此,‘義軍’號曰兩萬,縱有吹噓夸大之嫌,亦不能相差太過,萬余正兵,定在仿佛之間!”

  那么以這個兵力為基礎,按照楚國的慣例,可以直接把部隊數量膨脹到十萬以上。

  出現大混戰的時候,十萬人馬就會分散在不同的戰場,可能十幾個戰場,可能三四個戰場,總之就是一擁而上,靠人力物力財力,直接堆死敵軍。

  別的地方很難出現這種復雜的狀況,但是大別山和淮水交界處,地形太過復雜,天然河道和沼澤地隨處可見,而農田很有可能和樹林相互毗鄰。

  這種地形地貌,想要出現中原堂堂正正會師的狀況,基本很少。

  當年吳國老妖怪橫推淮水打破楚國,也是各種詭異戰術發揮,楚國的兵力優勢,完全沒有發揮出來。

  不過正如斗師所說的“此一時彼一時”,李解不是吳王勾陳,“義軍”也不是姑蘇“吳甲”,在柏舉斗氏看來,此次任性一搏,勝敗除了看天意之外,還有自身的努力。

  “如今江淮洪澇,群舒之國數次為李解侮辱,或可遣說客請出兵馬。”

  斗師說罷,又道,“蔡國五路出擊,凡蔡國所奪之地,皆可招募勇士,以應變化!”

  這些操作,都是有可能的,而且也是慣例操作。

  但為在于,這些操作,需要花錢,而且不是一點點,是一筆絕對驚人的巨款。

  看著斗師侃侃而談之后,目光直接轉向自己,那處大夫頓時暗道不好,然而并沒有什么好辦法拒絕,楚國斗氏同出一脈,他不可能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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