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城并不大,因為地理環境的緣故,它的夯土墻很低矮,但凡算得上優質的土壤,都會優先用在種植上。
城邑之外的耕地劃分很簡單,雖然不是“井田”,但看得出來,靠北接近淮水的農地,應該是羿陽君所有。
即便不是,也是鹽城官方掌控。
而南部土地可能是通過引淮水來“洗地”生造的新田,莊稼勢頭遠不如北部。
“首李!”
再次見到李解的時候,沙東很激動,他其實心態已經有點不穩了,接近崩潰的邊緣。帶著這么多人探索前往鹽城的通道,極為消耗心神。風餐露宿是常態,但生理上的疲憊,遠沒有心理上的恐懼來得壓力大。
以前跟著李解打打殺殺,吞并這個沙打服那個沙,看似很簡單,只因為“鱷人”和“勇夫”,只需要聽李解的話,怎么打怎么殺怎么分配,都不用自己去考慮。
可這一次,沙東壓力很大,真到自己獨當一面的時候,才發現不是那么一回事。
什么都要考慮到,甚至連“鱷人”的情緒都要考慮到。
“鱷人”都是精英,他們自然知道鹽城有誰,也知道羿陽君是什么來頭。所以“鱷人”也會心態崩潰,可作為頭領,誰都可以崩潰,唯獨他不行。
強撐到現在,其實已經有點“強弩之末”的意思,甚至沙東內心想過,再這樣下去,就找個借口回家。
“沙野”之人四處為家,可現在,陰鄉就是家。
第一次,沙東如此地想家。甚至他也知道,“鱷人”們也無比想家,甚至原本枯燥乏味甚至有些痛苦的訓練,也變得甜蜜起來。
只可惜,他想家也不能表露出來,他只能模仿著李解,揮舞著斧子,讓“鱷人”們想起來老大的威嚴。
“很好!”
拍了拍沙東的肩膀,他很滿意,沙東的表現,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可以說是超額完成任務,這樣的人才,居然落在他的手里,以后壓榨起別的“鱷人”,簡直就是“如虎添翼”啊。
“首李,斧鉞完好。”
心情放松下來的沙東,將那把斧子雙手捧著,遞交給李解。
“帶著兒郎們休息,入夜之后,前往鹽城西北,焚毀羿陽君之田。”
“是!”
沙東很激動,還是這種無腦聽話的感覺最爽。
聽首李的,首李說什么就是什么!
一架架獨輪車安置好,貼著獨輪車,沙東帶著“鱷人”們補覺。這一次,他們不需要警戒,可以直接安安心心的入睡。
李解給幾個隊長安排著任務,偷雞需要人手,同樣的,搶收也要人手,最后,跑路的時候,不能慌不擇路。
這一波,先把羿陽君搞殘。
“風向變了。西南風。”
沙漏走了24刻的時候,沙哼過來提醒李解:“首李,東已經入睡二十四刻。”
“叫他們起來吃東西,再休息一刻,然后出發。”
“是。”
陸續把人叫醒,李解看了看天色,云層有點厚,不知道會不會下雨。如果下雨的話,也有點虧,但不管怎么說,只要公子玄血本無歸,對他來說就是血賺。
沙漏再走了一刻,沙東整個人都精神飽滿起來。甲具全部堆放在了獨輪車上,“鱷人”和“勇夫”都有人推著獨輪車前進,道路不是很好走,不過獨輪車只要前后有人推拉,羊腸小道也能通過。
順風的時候,獨輪車還能加裝風帆,對車把式來說,也輕松得多。
現在是西南風,屬于順風,所以直接加裝了風帆,一路輕松無比。
“沙野”之人有夜盲癥的不多,但是鹽城這里,城里人大多都有夜盲癥,貴族倒是沒有,但貴族也不可能夜里出來溜達。
“南!”
“到!”
“帶著‘疾走’,去放火!”
“是!”
沙南立刻招呼著自己小隊的人,這一隊“鱷人”和“勇夫”,特點就是能跑。身材并不健壯,但是靈活機動,跑起來相當敏捷。
獨輪車上都是油脂,每個人都帶著火種,因為將來作戰會使用到火藥,李解讓他們提前養成好習慣。
絲麻混編之后經過處理,然后收在竹筒中,就能長達幾個小時都有火星。
有了火種,帶一把干燥的麻絲,吹幾口氣,就能輕松引燃。
鹽城西南有坡,東南有灘涂。坡地明顯被開挖過,大概是羿陽君想要挖土成田,只是進度不咋樣。
李解看了看規模,就大概了解,羿陽君在鹽城的動員能力,相當可憐。
“首李,火!”
黑暗中,一點亮光就能被人發現。更何況,是幾十個光點,像星星一樣,忽閃忽閃,接著,噌的一下,麥田嗶哩嗶哩的聲音居然就傳了過來。
盡管是在上風口,可仿佛也聞到了焦香味。
縱火需要多點同時,跑得快是重點,不然可能自己就被包進去。
“疾走”這支小隊效率很高,當然他們也不是第一次殺人放火,只是這一回是先放火。
當火勢起來之后,鹽城的夯土墻上,顯然有了動靜,吵嚷的聲音很大,方言有很多種。沙東聽了一下,告訴李解,其中除了吳人之外,似乎還有“淮夷”的幾種口音。
“看來羿陽君確實收服了‘淮夷’中的幾個部族,就是不知道到了什么程度。不過看樣子,‘淮夷’應該是歸順了,甚至很有可能,想要依靠羿陽君來反抗吳國。”
弱者的小心思,很正常,只是通常情況下,“淮夷”只會被消化在吳國的內部斗爭中。
想要指望兩強相爭,然后從夾縫中走出一條路來,可能性很小很小。
自古以來,老大老二相爭,死的都是老三。
至于那些連老三都不是的,都是被象腿震死的螞蟻,連個炮灰都談不上。
“城門開了!”
或許是出來救火,或許是出來圍觀,總之,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北部的“上田”那里,而且似乎有“吳甲”也在火光照耀中來回走動。
“搶收!快!”
“是!”
貧瘠的土地產出并沒有多少貨,但搶一點是一點,盯著比較茂密的先搶,剩下的搶不了,同樣直接燒了。
燒荒嘛,明年說不定就長勢很好了呢?
“我這也是給鹽城人民送溫暖嘛。”
李鄉長叉著腰,很是自豪地點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