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姬投奔于我,乃我家人。今支氏截留商姬之嫁資,故刺于東邑,此謂‘家事’,縣師以為如何?”
拎著一把帶血的尖刀,李鄉長冷眼看著奄城縣師。
姬姓子弟從來不慫,面對歹徒,偶爾戰略性撤退。
“李鄉帥言之有理啊,再者,有云亭仲氏之家老為證…”
不提還好,一提仲裁就渾身發抖,感覺已經不能夠呼吸。
“…”
仲裁哆嗦著手,嘴唇也跟著哆嗦,想要開口說什么,最終就蹦跶出來一個字:“啊。”
點點頭,啊了一聲,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十二個支氏活口被拖走,在奄城,顯然支氏也是成家立業的,保不齊還有沾親帶故的。
只是面對李鄉長帶來的一幫“鱷人”,奄城的本地“民兵”紛紛吹著口哨望天,消遣嘛,業余活動也就這樣了。
平日里逮魚摸蝦下海干活吹吹牛逼還行,真要是跟這一年來打打殺殺好不熱鬧的“野人”頭子對干,那還是算了吧。
“御象人在何處,還望縣師引薦。”
“好說,好說。商姬亦是東奄之人,吾既為本地縣師,自當為民分憂。李鄉帥隨吾來便是。”
李鄉長嗯了一聲,把帶血的尖刀收了起來,大搖大擺地跟著奄城縣師就進了城。
他才不怕這些“民兵”突然暴起,別看他現在穿著布衣,實際里面套了一層甲。都是金屬片子疊加起來的“肌肉”,防“民兵”一通刺殺,都不用躲躲閃閃的,隨便刺,刺得死算他倒霉。
“沙哼,跟我走!”
“是!”
帶了一隊“鱷人”進城,剩下的則是在城外駐扎,沒有離開的意思。
“鱷人”原地待命,就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十二個支氏被捆扎的嚴嚴實實,像一只只待宰的豬狗,好幾個已經嚇尿,空氣中彌漫騷臭味。
“真精銳也。”
緩過來的仲裁,這時候感慨了一聲,心中暗道:“白沙猛夫”果有練兵神術,數月不見,這“白沙勇夫”竟是更加勇猛精進,當真厲害!
他佩服之余,又是有點忐忑,以李解這種實力的增加速度,毫無疑問就是地方一霸。
這大王在世時還好,可這要是大王去了,誰知道陰鄉會怎樣?
仲裁更是有點焦急,如今姑蘇還是用老眼光看李解,甚至覺得,“野人”嘛,種種地摸摸魚,偶爾出去打打獵,還能怎樣?
有時候,仲裁也不得不佩服公子丑,想當初公子巴前去拜會他的時候,公子丑就點名了,陰鄉別饞和下一代的公子之爭。
公子寅是可以在野外招兵的,“野人”最快速變成城里人的方法,就是進入吳軍序列,然后立功。
陰鄉的實力不用質疑,公子丑雖然沒有見識過,但是為上者,只需要看結果看變化看趨勢。所以公子丑的判斷,那就是“百沙”霸主變了一個更強的,“黑蛟沙”不值一哂,但“白沙”顯然是“百沙”之中的特殊。
優勝劣汰之下,“百沙”淘汰之后的精華,自然也是“精英”。這種“精英”進入公子寅的部隊中接受訓練、調教,產生的威力顯而易見。
所以公子巴求到公子丑那里,公子丑的要求并不多,這算其中之一。
現在看來,公子丑的判斷,果然是符合事物發展變化的。
只是,仲裁佩服之余,又不得不擔憂,公子丑只看到了變化,卻沒看到本質。陰鄉這些“土兵”的能力,只缺少最后的一點蛻變。
作為世代給姬姓看墳的家族,仲裁這點眼力還是有的。
“秋收秋戰啊。”
感慨一聲,仲裁拂須皺眉,他突然覺得,傳言未必為假。之前說李解要和公子玄斗上一場,云亭五更覺得是無稽之談。因為羿陽君是淮下霸主,手中“吳甲”“健旅”三千,陰鄉男女老少加起來,才萬把人,這根本不在一個級別上。
但是仲裁有一種很強烈的直覺,尤其是看到腳邊那個倒霉支氏的尸體之后,這種直覺更加強烈。
他覺得,羿陽君搞不好這一次要身敗名裂!
很荒唐的想法,可直覺就是直覺。仲裁甚至想著,這一次完事兒之后,回去就把自己的判斷,告訴給家主。
一旦結果發生了巨大的偏差,到時候再去跟陰鄉加強關系,可能就晚了。
現在雖然也很和諧,但只是出于互惠互利的狀態上。
仲裁想著的,就是更加緊密。
只是這需要承擔風險,李解徹底敗于羿陽君手下的風險。
“唔…”
看著一個個“呆若木雞”紋絲不動的“鱷人”,仲裁一咬牙,下定了決心,決定回去之后,就說服家主。
云亭仲氏雖然是姬姓的守墓人,但這一回,也要胳膊肘往外拐,放棄羿陽君這個姬姓,而是抱住李解這個“野人”頭子的大腿。
“這城中屋舍,略微斑駁啊。”
“不瞞李鄉帥,數月前海水倒灌,城中也是被淹了的。”
“這奄城不會被海水徹底淹了吧?!”
李解故作驚訝,看著奄城縣師。
“天地偉力,不敢揣測。”
也就只能這么說了,安慰安慰嘛,不然怎么說?老夫這一畝三分地以后肯定泡水里做王八?
路上,奄城縣師也恢復了平靜,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不可能因為死了個人就如何如何。
閑聊之余,奄城縣師也是震驚,他突然發現,商無忌之親妹,居然不是嫁給了李解,而是奔于李解為妾!
正因為太過震驚,奄城縣師根本沒有控制住情緒,在他看來,商無忌之親妹,就算嫁給李解為妻,那也是李解命好。
這…這居然是為妾?!
這是怎么想的?!
震驚之余,奄城縣師也只能想著,可能陰鄉鄉帥這個“野人”頭子技術特別好?這才讓商姬欲罷不能?選擇做妾也情愿?
胡思亂想之際,李鄉長到了東南城郭之外的水門處,這里有一片柵欄,里頭有幾個大草棚。
柵欄內,一老一少正在用木叉干活,看到一隊奇形怪狀的人來了之后,這一對老少這才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到了門口張望。
“可是老支當面?我是李解,商姬之夫!”
說著,李解摸出一只牙雕哨笛,朝著老者扔了過去。
那老者手忙腳亂,雙手接住了牙雕哨笛之后,連忙看了看,然后拉著少年,到了李解跟前就是行禮:“見過良人。”
“支氏在東邑的主事已經被我殺了,隨我走吧。”
一老一少雙眼圓瞪,似乎是不敢相信,等到確信沒有在胡扯之后,老少二人頓時大喜,連忙起身道:“良人少待,這就遣象歸附。”
“沒事,你們慢慢收拾,我隨便轉轉,看看奄城有沒有什么土特產,也好帶一點回去。”
話說的有點快,老少沒聽懂,不過奄城縣師倒是眼明心亮,連忙道:“不知首李喜好何物?奄城還是頗有些物產…”
“我?”
李鄉長看著奄城縣師,“我好色,奄城有美色否?”
“…”
“沒有?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