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朝賀的官員中,對朱慈烺所謂的新政,所謂的改革,并不是全都贊成和擁護的,想要借這個場合鬧出點事來的,更是大有人在。
有官員暗道魏國公真是好樣的,他敢帶這個頭,自然就有人附和,看吧,好戲要開場了!
朱慈烺冷眼看著一群七嘴八舌的勛貴,也正想借機來個大摸底,看看到底有哪些陰奉陽違之人。
他冷笑一聲,看向撫寧侯朱國弼,道:“你說新政乃亂國之策?本宮不適合在南京監國?”
朱慈烺站起身來,洪聲道:“本宮今日不妨告訴在場的諸位,任何人,不管是誰,膽敢干擾新政的推行,本宮絕不讓步絕不姑息,哪怕是得罪全天下的士子,本宮也在所不惜!”
奉天殿中一陣嘩然,立刻有官員跳出來高聲喊道:“這哪里是在征詢建議?哪里是在求賢求諫?太子殿下分明是不讓人說話嘛!”
朱慈烺抬頭看了看他,道:“你是何人?”
那名官員道:“臣乃禮部右侍郎龔鼎孳!”
好家伙,原來是與錢謙益并稱“江左三大家”的龔鼎孳,這一個個降清的狗東西跳出來的真是時候啊!
正當朱慈烺準備說話之時,龔鼎孳搶先說話了:“殿下以武將維護法紀,天武軍更是如虎狼,強征賦,硬開荒,小戶走四方,大戶心惶惶,臣不明白,殿下私德不淑,何來的公義?”
魏國公和撫寧侯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二人都心領神會,知道東林黨人也如期發難了,現在正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要勛貴和東林人強勢施壓,定能把太子整的六神無主,趕出江南!
那些什么新政本就不得人心,引起士紳官員們的恐慌,只要現在加把勁,再讓百官反對,到時大家蜂擁而起,在眾怒難犯的當口,不怕皇太子不服軟,接下來會是什么樣子,他們倆連想都不敢去想,那將是多么令人開懷,令人心花怒放的事啊!
魏國公徐弘基的目光直射朱慈烺,大聲說道:“我大明列祖列宗勵精圖治,苦心經營這一片江山社稷,殿下還未當上皇帝,就生出如此多的事端,這不是朝廷不幸嗎?”
撫寧侯朱國弼立馬接上話茬道:“殿下將讀書人全都得罪了,以至于士子罷考天下震驚,殿下竟然在貢院斬殺士子,人心如何不失?”
李巖一見這形勢來得不善,他出班奏說:“殿下,朝會是有制度的,只能一個個地說,怎么能這么多人都上來呢?”
朱慈烺擺了擺手道:“無妨,讓他們說!”
工部尚書熊明遇把心一橫,從百官中率先站了出來,道:“臣有本要奏!”
朱慈烺聽見這一聲,把臉轉了過來,盯住熊明遇看了很久才說:“怎么你也想出面了?既然如此,那你把心里想的全都倒出來吧!”
熊明遇在一剎那間似乎是有點膽怯,但話既然已經出口,也就沒了余地,他只好走上前道:“殿下強為逆行,廢除千百年來士紳的特權,以至于天下士紳人心惶惶,政局如何不亂?”
他又道:“圣人說,君為輕社稷次之,民為重,士為四民之首,沒有了士紳的支持,大明的江山社稷如何能穩固呢?”
一些東林黨的官員們看到了這勢頭,也都一齊站起身來說:“臣等也有本要奏!”
朱慈烺掃了眾人一眼,拳頭緊握,臉色變得越發的陰沉。
反對新政的南京官員們早已聚集著力量,準備作最后的一拼,哪怕是拼個魚死網破,從此壞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了。
國子監祭酒吳偉業站了出來,大聲說道:“請殿下廢除新政,恢復祖制!”
朱慈烺緩緩松開拳頭,饒有興趣的看著他道:“連本宮的東宮侍講都跳出來了,如此,就是本宮想不同意也不成了?”
靈壁侯湯國祚呵呵笑道:“殿下尚在學習政務之中,還是多聽聽大家的意見吧!”
朱慈烺點點頭,道:“靈璧侯所言極是,這樣吧,在場諸人,凡是支持新政的人站左班,不支持新政的人站右班,好讓本宮直觀的知道大家的意見,酌情考慮新政之事。”
知道太子是想讓眾人站隊了,魏國公等人相視一笑,并未放在心上,二話不說站到了右班。
十幾位勛貴八成都站到了右班,只有懷遠侯常延齡等少數人選擇支持新政,站在左班,官員們則是稀稀拉拉的分站兩邊,不過站在不支持新政的右班人數顯然較多,以工部尚書熊明遇等人為首。
支持新政的官員則以戶部尚書張國維、稅務部程國祥、教化部李巖等人為首,吏部尚書楊廷麟巡撫浙江,天武軍大多高級武將分駐各地,并未參加朝賀大典。
禮部尚書朱繼柞、左都御史李邦華等人遲疑了一番,選擇了站到了左班支持皇太子。
禮部左侍郎楊士聰在心中作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最終也選擇了左班,引起與之交好的東林黨眾官員一陣側目鄙視。
待眾人分站完畢,殿中右班反對新政的勛貴和官員足足站了七成。
魏國公徐弘基哈哈一笑,道:“殿下,臣斗膽發問,歷代皇帝當太子時,能發生這樣的事情嗎?”
隆平侯張拱日道:“無需多言,請殿下恢復祖制,廢除新政,還天下一個太平!”
“對!廢除新政,還天下一個太平!”一眾勛貴呼喝道。
朱慈烺手指緊握,雙眼越發銳利,道:“好啊,原來是逼宮來了!”
“很好!”朱慈烺冷聲道:“徐盛,去把勇衛營調來,守在殿外,凡是擾亂朝會的,全部拿下!”
只聽徐弘基冷哼一聲,道:“請問殿下,在座的都是勛貴和大臣,那么調勇衛營要拿誰呢?”
忻城伯趙之龍大大咧咧道:“說那么多廢話干嘛,來人吶!”
呼啦一聲,殿外腳步雜沓而來,奉天殿殿門被一群修紫禁城的工匠圍了起來,他們扯下寬大的外套,露出了里面锃亮的南京京營制式的甲葉。
殿中群臣一陣嘩然,李邦華站了出來,指著徐弘基厲聲道:“魏國公,你膽敢領兵入宮!是想謀逆逼宮嗎?”
徐弘基哈哈一笑道:“李大人這是哪里的話,我徐家乃皇明世勛,怎能生出二心造逆呢!”
朱慈烺冷笑道:“好啊!魏國公真是好手段,居然瞞天過海,偷梁換柱,將修繕宮殿的工匠都換成了自己的甲士!”
眾人看向工部尚書熊明遇,這才明白熊明遇已經暗中投靠了勛貴,修繕紫禁城的工匠是工部所管,只有他能做到偷天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