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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章 內閣諸部爭執起,太子賑濟艱難行(完)

  “這是什么!!”

  劉大夏幾乎是用吼的,喊出來這句話。

  邊上的劉瑾嚇的一個哆嗦,差點兒腿一軟就跪地上了。

  “稟老大人!昨夜洪峰肆虐,殿下與小公爺為平災患削發代首…”

  肥龍趕緊站出來,躬身拱手小聲把事情給說了一通。

  劉大夏默默的聽完了肥龍的陳述,這才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眼見他直愣愣的望著太子,又看了看張小公爺。

  終究是深深的一抱拳,隨后從旁人手上拿過短刃來。

  走到了渾濁的滾滾江邊,散下長發挽起。

  “老夫劉大夏!此身殘軀還當報國,不敢輕言赴死…”

  “今削發代首,以敬蒼天!望我上蒼,憐我百姓!消此災劫,除此厄患…”

  和張小公爺、熊孩子不同,劉大夏的聲音更顯蒼老。

  但卻鏗鏘有力,顫抖而蒼老的聲線中帶著的是絲絲的悲憤!

  “幸我大明,有忠良螭虎相護!幸我大明,有為民赴災儲君!天若不幸之,天賊也!”

  這話說的,下面的一群人肝尖兒直顫啊!

  開玩笑,這相當于是對罵老天爺了。

  我大明有能為了百姓赴災救難的儲君,有率領大軍堤壩護民的忠良!

  若是如此大明都無上蒼眷顧,那豈非上蒼為賊害民耶?!

  眼見老劉長嘯一聲,將斷發拋入河中。

  這才默默的走過來,對著張小公爺與太子深深的一禮。

  “此前事宜,老夫對殿下與小公爺多有誤解…”

  眼見老頭兒緩緩起身,目光炯炯:“老夫在這里,給殿下與小公爺賠不是了。”

  倆人趕緊嚇的連說不敢,為了避免這老頭兒繼續叨叨劉瑾醒目上前。

  拉著老家伙到一邊開始商量各項事宜,比如這天兒今兒不下雨可保不齊明日還不下雨。

  所以這物資得趕緊運上來,趁著沒下大雨再行加固…

  城里被清理出來的雜物都被裝進了麻袋,沖毀的屋子被拆下來房梁木樁運到了大壩上。

  玉螭虎把自己的馬車都推下去給大壩阻水了,沒有人再敢在這件事情上吊歪。

  尤其聽聞玉螭虎與太子大壩救災,為退水患削發代首時全城都沉默了。

  甚至整個州府、整個行省,很快的便傳遍了此事,百姓們不會說話。

  但他們有眼睛會看,有耳朵會聽。

  這一樁樁、一件件,實實在在的事情做下來。

  誰是真心實意的對他們好,已然是毋庸置疑。

  盡管玉螭虎所在的這條堤壩守住了,可還是有管涌的區域出現了潰壩。

  可憐的西江鬼在南粵的時候那也是一方人物,差點兒就被山洪給沖沒了。

  掛在一棵老樹上足足呆了一晚上,這才被人救下來。

  這是一場戰爭!

  所有的軍卒們心里有了這個概念,盡管他們一開始還很懵懂此事。

  為何自己要來這里,為何要在大壩上拼命。

  但當那些垂垂老矣的當地百姓,咬著牙將粥抬到了他們的面前。

  恭敬的看著他們、崇敬的看著他們的時候,他們心里頭依稀有些明白自己為何來此了。

  最初是軍令,軍令如山!

  令下莫說是這大壩,便是刀山火海他們也得闖一遭。

  然而,如今他們的心里升起一絲的明悟。

  這不再是軍令所致,那些個百姓們感激而崇敬的眼神讓他們明白了些什么。

  那皓首蒼蒼的老者們,讓這些個軍卒不由得想起了家中父母。

  “軍爺,災荒也沒啥好東西。便是這個幾個雞蛋,且吃了罷!”

  那是一個小框的雞蛋,一群渾身泥濘的軍漢們直愣愣的看著。

  好幾個喉結滾動便是要上前,但被同袍拉住了。

  邊上一并送早飯上來的孩子,看著不過六七歲模樣。

  亦是盯著雞蛋,很顯然這孩子是災民家的。

  “老丈莫要如此!”

  幾個隊正站了出來,抓過雞蛋塞到了孩子手里。

  老人一個哆嗦,便是要將雞蛋拿回來。

  然而,卻被這些個軍漢們止住了。

  “給娃子們吃罷!我等亦是七尺男兒漢,與老丈和娃子爭這個吃…如何當人?!”

  還有軍漢默默的打了一碗粥,先塞給了孩子。

  送早飯上來的老丈微微顫顫的看著這些渾身泥濘的軍漢,想說什么卻又喉頭哽咽。

  上來送飯的幾乎都是這些老者,青壯們還活著、還能干活兒的都上大壩幫忙了。

  這些個老丈中,不少家中有都人葬身洪災。

  靠著的是國朝撥付的救濟,每日干活兒可以吃飽飯、領些許口糧。

  州府縣的老爺們輪番安撫,國朝必然不棄他們。

  讓他們可以放心,國朝如今已經開始著手安排他們的出路了。

  大家只需要好好的聽從便是,待此間災情過后陛下自有安排。

  盡管大雨隨后又在襲來,但總算是有足夠的青壯在大壩上盯著、堵漏。

  道路的通暢讓國朝的物資可以不斷的運送進來,而同時的清障也在繼續。

  這一切都井然有序的進行著,白昂被勒令回去休息。

  但白昂并非是單純的休息,張小公爺拉著他與劉大夏商議一番后。

  白昂現在主要負責整理此番救災的行跡,做出一份記錄交予國朝。

  其中得失要敘述清楚,日后用于范本交由地方官員修習。

  朱厚照這熊孩子逐漸變得穩重了,大壩上他一個決定關乎的可能是千萬人生死。

  這份擔子,實實在在的壓在了他的肩頭上。

  第一次,他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責任的重量。

  這不是在貨殖會的操作,搞砸了有虎哥兒幫他兜底。

  這不是在宮里、在軍械營造局里的胡鬧,真有危險大家會護著他。

  現在是他一個人帶著所有人在作戰,稍有失誤身后就是成千上萬甚至數十萬條性命!

  這些人不是數字,是實實在在的、一個個的人!

  他們很多人的面孔或許模糊,但他們真真切切的給朱厚照送過飯。

  他們實實在在的給這位太子,恭敬的拜謝。

  這和在邸報里、在卷宗里看到的,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漸漸的,他也習慣了這種風里來、雨里去的日子。

  只是他比其他人而言,更加的辛苦。

  每日穿著短打上堤壩,巡查各處可能出現的管涌、查驗加固、險情地段。

  晚間回來,還得跟著白昂一起完成課業。

  張小公爺交給他的課業,是要學會這些救災方略。

  同時根據白天所探查情況,給出建議或意見…

  朱厚照從來沒有這么忙碌過,甚至在宮里做課業、學禮儀的時候都沒有這么忙碌過。

  下面的州府縣級官員們更是忙的飛起,沒一段兒他們都得親自去檢查一番。

  不少都學著太子穿上短打草鞋,在堤壩上跑的整個人曬成黑碳頭。

  也是這點熊孩子每次跑完,心里都嘆氣。

  虎哥兒也跟著他一起跑,可為啥虎哥兒就是曬不黑啊!

  熊孩子瞧瞧自己,都特么曬成昆侖奴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也沒耽誤他長個兒。

  “損失有些大…”

  朱厚照翻閱著下面各營哨上報來的卷宗,幽幽的嘆氣。

  “羊皮筏子已經壞了四成,各部傷病減員嚴重、迄今有二百三十七人…”

  死了。

  這兩個字朱厚照沒有說出口,其中有一位是弘治皇帝拍來的擊技內官。

  那位是趕著馬車沖進了缺口的,可即便是身上本事再高也無法抵擋洪水。

  滾滾洪流中他沒有抓住那拋出去的繩索,當在下游再被找到的時候他已經浮腫了。

  木材很重要,根本就無法用棺材安葬他。

  朱厚照第一次直面這種生死,他哆嗦著親手將這內官火化。

  然后要求,將他的骨灰帶回京師去。

  “所以,殿下學會了么…”

  營帳里,疲憊的玉螭虎望著這位太子輕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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