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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六章 內閣諸部爭執起,太子賑濟艱難行(捌)

  五年前,如果你問你劉瑾什么是男人、什么是漢子。

  他會一臉茫然,他只想活下去、活的好點兒。

  比如伺候好太子殿下,將來等殿下登基他能混到一個首領太監的位置。

  能和那些前輩們一樣的威風,再掙他一大筆銀子。

  男人、漢子這樣的詞兒,劉瑾下意識的認為是跟自己沒有關系的。

  如果三年前問劉瑾什么是爺們、什么是漢子,他或許會沉默。

  然后長嘆一聲,不予言語。

  一年前如果再問他,這世間怎樣的男子方可稱為真男子。

  他會沉默一會兒,告訴你…

  只有去拼的男子,才是真正的男子。

  如今站在這大堤上,沒有人敢說他不是條真正的漢子。

  “轟隆~”的驚雷中,幾乎將人都淹沒的豪雨中。

  劉瑾光著腦袋在雨水嘶吼著,紅著眼珠子扛起一包包的沙袋。

  盡管是連滾帶爬,可他卻依舊咬著牙將沙袋填到了堤壩上。

  沒有人再低看他半分,沒有人覺著他是個閹人就對他另眼相待。

  這個時候還肯留在堤壩上的,沒人會認為他不是條漢子!

  “穩住!莫慌!!”

  盡管大堤在洪峰的沖擊下發出“嘎吱~嘎吱~”的慘叫,但劉瑾卻依舊沒有放棄。

  “劉公公!且先走!”

  有軍卒忍不住了,這位做的算夠多的了。

  本來就小胳膊小腿兒的,還死撐的與他們一并扛麻袋。

  都知道他是太子身邊的紅人,大家出征也沒少從他那里拿得甲胄刀劍。

  那些精良的甲胄救下了不少同袍的性命,一些傷殘的同袍則是有勞他的安頓。

  在幾家貨殖會里干活兒,每個月都能拿不少的銀子。

  所以沒有軍卒希望他死在這里,他活著才能照顧其他更多的同袍。

  他不能死在這兒啊!

  “咱家不走!!”

  劉瑾紅著眼珠子,昂天咆哮:“咱家就算是死,也死在這大壩上!!”

  然而,他們終究是抵不住這滾滾洪峰。

  這廂剛剛頂住,便聽得有人狂呼:“管涌了!管涌了!!”

  眼見劉瑾“嗷~”的嚎了一嗓子,整個人猛的就撲了下去。

  那大壩下一股渾濁的河水,順著一道道的縫隙噴涌出來。

  “釘樁!釘樁!!”

  眼見那管涌的缺口不斷的崩大,劉瑾紅著眼珠子“嗷~”的嚎了一嗓子。

  整個人撲過去堵上,嘴里吼著:“趕緊釘樁!咱家扛不住多會兒!!”

  一群軍漢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低吼著扛起一個個沙袋、木樁沖了上去。

  得~!從今兒,誰他娘的再說劉公公不是個爺們…

  兄弟當場就掐死個狗崽子!

  “嘩嘩嘩~”管涌的缺口越來多、越來大,劉瑾即便是整個身軀撲上去也堵住。

  幾個軍漢咆哮一聲,跟著一并沖殺下來猛的堵了上去!

  叮叮咣咣的木槌敲擊聲響起,一支支的木樁被飛快的打到了壩上。

  “轟~!轟~!”

  堤壩被沖擊的搖搖欲墜,無數的漢子吶喊嘶吼著想要頂上。

  然而終究是“咔嚓~”一聲巨響,堤壩被撕開了一個缺口。

  頓時滾滾洪流“轟隆~”的順著缺口,奔騰而下!

  劉瑾驚恐了瞪大了眼珠子,身體卻不敢挪動一下。

  “堵上!快堵上!!”

  吼叫聲中,數十條軍漢撲了過來。

  他們甚至都來不及帶上木樁,情急之下整個人撲進了缺口中!

  然而這缺口的水流甚急,幾乎要將他們也沖了下去。

  “狗子!拉住我!!”

  好在后面跟上的軍漢趕緊甩出繩子,讓這幾條漢子互相拴住了腰。

  對面的軍卒們也沖了過來,又跳下去了幾條漢子。

  “擋住!下樁!!”

  幾條漢子組成的人墻,就這么生生的擋在了缺口里。

  這些漢子不住的嘶吼著:“快!堵住口子!下樁!!”

  幾塊門板被飛快的扛了過來,臨時被塞到了缺口處讓幾個人可以沒有那么辛苦。

  然而巨大的水壓將門板壓的“嘎吱~嘎吱~”作響,堤壩上的漢子們趕緊跳下去。

  手中的木樁立在地上,木槌“咚咚咚~”的如雨點般砸下。

  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現在是在搶命!

  跟這山洪、跟閻王殿,搶下這些性命。

  “退不得啊!!”

  劉瑾這一刻倒不是后悔,是覺著自己變傻了。

  這花花世界不好么?!這白閃閃的銀子不好么?!

  那么多好吃的、那么多好玩的,我老劉還沒有熬到殿下登基呢!

  “老劉!好樣兒的!不愧是本宮看重的人哪!”

  一個狂放而又熟悉的聲音傳來,劉瑾差點兒眼淚就掉下來了。

  風雨中他昂首想叫上一聲,卻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啞了。

  “瑾山!把馬車推下去!!”

  張小公爺的聲音亦是在這個時候響起,劉瑾驚恐的抬頭望去。

  眼見那大壩上竟然被拉過來一輛馬車,這輛馬車他很熟悉。

  它是周瑾山的驕傲之一,全車上下所用材料皆為海黃。

  這些可不是新伐之料,而是砍下之后放置空地上任其風吹日曬雨淋。

  如是三年外木皆朽,留下內里的油格堅硬如鐵放之沉水。

  這樣一來所能剩下的材料有多少,可想而知。

  好在瓊島甚大、此時開發不多,水師在橫掃海上盜匪后。

  粵北貨殖會的船隊,就能到瓊島交易去了。

  能做馬車的材料幾乎都是一點點的從瓊島運出來的,這些還不都是有錢就能湊的。

  從一開始小周管家就打算做一輛足夠豪遮的馬車,這才能襯托起張小公爺的身份。

  這馬車的料子準備都準備了三年,運過來后畫圖、開料再制作。

  劉瑾這幾乎是全程看著的,這輛馬車上也有他的心血。

  他更知道,小周管家為此付出了多少。

  即便是不說這車子的用料,上面內里鑲嵌的金子、避震伏兔所用的新材料。

  盡管這些價格已經是飛天了,但小周管家親自督工下完成的心血比這些可更貴。

  “瑾山知道!!”

  然而,那堤壩上的周瑾山卻連猶豫都沒有。

  一擺手吼叫著喊過來幾個老親兵,親自推動著這馬車“隆隆隆~”的向著缺口堆去。

  劉瑾見狀不由得大吼起來:“小公爺!此馬車置辦下來,不下百萬金啊!!”

  老劉這一聲嘶吼真的是聲竭力嘶,喊的是撕心裂肺。

  白花花的銀子啊!這用銀子,都未必能再打一輛出來。

  尤其里面好些物件兒,可都是老物件兒。

  比如幾個巧妙鑲嵌進去的宋代黃花梨錯金嵌翠百寶箱,這箱子宮里都沒一件。

  如此的物件兒車上被小周管家安置了不少,可謂是奢靡無比。

  真砸到河里,這玩意兒咋弄啊!

  “瑾山先生數年心血,尋來無數重寶…”

  劉瑾的話還沒有說完,周瑾山便昂首打斷了。

  “劉公莫要再言!公子心中,國朝、百姓重逾泰山!”

  其實說到心痛,小周管家自己哪里會不心痛?!

  這些可都是他一手置辦下來的啊!

  連陛下都極為喜歡這輛馬車,只是聽聞是小周管家花費大量心血所制。

  為的又是張小公爺,弘治皇帝這才沒有征用。

  “若它能堵缺口,便是推下去又如何!!”

  說話間,馬車已經被推到了缺口的邊緣。

  缺口處的漢子們順著繩索被拉起來,沉重的馬車“隆隆隆…”的沉入了缺口。

  果然這黃花梨沉水料,用料是極足的。

  沉下去直接死死的壓住了缺口,甚至在那山洪的沖刷下連一點兒要散架的模樣都沒有。

  “車里塞了砂石,應是能撐住的!”

  小周管家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轉身對著身后的玉螭虎大聲道。

  “公子且放心!”

  玉螭虎點了點頭:“還有幾輛可以上壩的馬車?!全都送到各處缺口!”

  “喏!”

  小周管家清楚,這些馬車都經過專門的設計。

  所以跑起這些泥濘的道路來,比之其他馬車更為順暢。

  最簡單的,這些馬車的車輪都是特制的。

  上面鋼輪還打著一道道的抓地紋,這就是其他馬車不具備的。

  為了更舒適,鋼輪內側的橡膠被填充的更多、車輪更大。

  “嘩啦~”玉螭虎望著這又暴漲起來的河面,二話不說直接跳到了泥水了。

  劉瑾這邊的管涌暫時被堵住了,一身泥水的他三兩下的蹦達到了堤壩上。

  看著一截露出水面的馬車,老劉差點兒眼淚就掉下來了。

  沒人比他更知道這輛馬車花費了多少,如今看著馬車沉在水里…

  老劉是真差點兒就心碎了。

  弘治皇帝看著這輛馬車都心動了,何況他劉瑾啊!

  小公爺又是厚道人,他回鄉省親的時候專門將這輛馬車借給他回鄉撐面子。

  這讓老劉回到家中的時候,簡直面皮漲上天了。

  張小公爺的馬車啊!誰不知道這位是活財神、活菩薩啊!

  秦地大災之下,多賴這位小公爺才活人無數。

  更別說解決了多年的邊患,為此他的生祠都被人立起來了。

  “老劉!都是身外之物,莫做這女兒態!趕緊干活兒!”

  那跳入了江水中的張小公爺似乎猜到了劉瑾在想什么,頭也不回的喊道。

  亦是此時,劉瑾看朱厚照按耐不住扛起一截木樁也跳下去了。

  頓時不敢怠慢,趕緊咬著牙拿上木槌亦是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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