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現在跟大馬猴兒似的在軍部里滴溜溜的轉悠著,虎頭老國公一臉無奈。
正在看卷宗的弘治皇帝總算反應過來了,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這娃才老實下來。
這是熊孩子第一次參與到如此重要的軍機政務當中來,哪怕只是旁觀都讓他激動無比。
而且這是張小公爺強烈要求,讓太子從旁觀摩的。
“太子乃是帝國太子、是大明未來,陛下怎能不讓太子熟悉軍務軍機?!”
當時張小公爺斬釘截鐵的對著弘治皇帝大禮參拜:“即便是從旁學習,對太子亦有助益!”
“國之大事,在戎在祀!太子聰慧,又知禮知孝!陛下應當開始授太子軍政之務矣!”
弘治皇帝心里當時還感慨,咱癡虎兒果然是忠義好人啊!
看看!看看!上回幾百萬兩銀子的大事,毫不猶豫的就讓太子去辦了。
為了讓太子成才可謂是不惜工本啊,哪個朝臣敢這么讓太子去試手、練手的?!
經那一役,莫說朝堂恐怕整個天下能夠在計然之策上與太子比肩者寥寥無幾罷?!
便是劉健、謝遷、李東陽,甚至戶部佀鐘等人在牽涉到計然事宜時亦都多讓朕喊太子商議。
當然,他們不知道那會兒張小公爺考慮的更多的是:
太子懂了,回頭找他多好啊!小爺這不是就可以躲懶了么!
不必總特么進宮去,跟你們這群老狗犢子扯淡了啊!
而且跟他們扯淡還麻煩的要死,啥都得解釋的清楚明白。不然他們不懂啊!
弟子要咋用?!就得這么用啊!
夫子在《論語·為政篇》里怎么說的?!
“有事,弟子服其勞”啊,不然小爺教這么多弟子干甚?!
“父…總帥!火篩正在聚兵,九邊各處豪族亦在串聯。軍部是不是該動手了?!”
熊孩子本來想叫父皇,看著弘治皇帝一瞪眼突然想起在軍部得叫總帥于是瞬間改口。
“還夠火候!”
弘治皇帝放下了卷宗,龍目中閃過一絲冷意淡淡的道:“朕…要等他們全竄出來!”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非嗜殺之主。總會給他們留條活路的…”
說這話的時候,弘治皇帝捏著的是戶部佀鐘遞交上來的奏折。
上面羅列著九邊一片驛道修筑,所需工本、人手及修筑花費時間。
唔…這次抄沒下來的家產、抓捕的人手,應該是足夠在兩年內把九邊至京師的驛道修好了罷!
薊州,九邊重鎮。
多年來韃靼肆虐邊民苦不堪言,衛所的廢弛讓這情況變得更加的嚴重。
然而張家虎頭老國公和那位玉螭虎小公爺的威名,卻在這里人盡稱頌。
老國公的威名是他當年在九邊打下來的,小公爺的聲名則是他救助災民。
并與達延汗真刀真槍的做過一場,還清掃掉了晉陽與韃靼勾結的諸世家大族。
沒有人比九邊的邊民,對兵災了解更深的了。
薊州,邊城外驛道旁簡陋的茶館內。
掌柜的腦袋都不抬,在柜臺里噼里啪啦的打著算盤。
伙計有氣無力的耷拉著腦袋,依在門柱上看著就要睡著了。
兩名看著四五十歲,行商模樣的漢子在茶館里相對坐著。
邊上則是七八人二三十模樣,挎著腰刀護院模樣的漢子。
“火篩動起來了,老夫那邊的崽子回報至少四個部族營地正在向他的大營遷徙。”
兩名老漢中,那名穿著皮襖、一臉虬髯看著身材略微壯碩的先開了口。
而他對面那穿著綢衫身形顯瘦,面白無須略顯紅潤看起來富家翁模樣的老漢子則是呵呵的笑著道。
“不止呢!咱家的‘樁子’、‘釘子’回話,說韃靼那邊好些征伐都停下來了…”
說著,那面白無須的老漢嘆氣道:“石淙公雖是霹靂手段,卻還是沒有鏟其根基啊!”
聽得這白面老漢的話,虬髯老者眉頭一皺。
“這火篩莫非真的如此能耐?!居然能叫韃靼再次整合起來?!”
若是他真做成了,那可就是真真的厲害人物了。
畢竟早年間能夠做成的,也就那么幾個汗王而已。
大多數時候韃靼諸部都是互相不隸屬的,老汗王死了爭奪汗位打起來是常態。
這一打起來十年八年都平息不了,最終決出勝負他們多數亦都無力南侵了。
“應是不能的,那些韃靼部族大約是都在觀望情況…”
白面老漢微微一笑,輕聲道:“‘釘樁’都撒下去了,現在只等他們動作了。”
“亦是不易啊,老夫是沒有想到些許官紳竟敢如此…”
若是張小公爺在此,必然撇嘴:廢話!那是你沒讀過《資本論》。
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會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
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死的危險!!
大明后的大清私鑄幣泛濫,即便是滿門抄斬都無數人趨之若鶩屢禁不止。
因著這利潤那實實在在的超過了300啊,這幫人即便是滿門抄斬都在所不惜。
“哼~!咱家當年若不是先帝看顧,恐怕也早被他們給害了!”
說到此事,那白面老漢眼中便閃過一絲的狠厲:“都罵著咱家奸佞,可咱家拿過國朝甚好處了?!”
“倒是他們,一個二個講的是仁義道德、看著是道貌岸然,可哪個不是渾身血債男盜女娼?!”
卻見這白面老漢常常的吁出一口氣,緩緩的站起身來:“不清掃了他們,國朝怎能變好?!”
說著,那白面老漢雙目微微瞇起:“走罷!咱家倒要看看,他們如何撲騰這一回!”
延綏外,三四條壯碩的漢子打馬隆隆在官道上飛馳。
這些漢子雙目精光四溢,渾身健子肉微微隆起、腰胯長刀、背著黃楊弓。
看便知曉這乃是邊關豪強家家丁,飛馳在這無人的官道上馬速絲毫不減。
“嗡嗡嗡…”
猛然間,一陣弓弦聲響起!
為首的那名漢子瞬間勒住馬頭,瞳孔一縮便是踹開馬鐙不管不顧的從馬上滾下去。
“撲撲撲…”一聲聲的悶響之下,那些來不及撤下戰馬的漢子凄厲的嚎叫著被射下馬來。
那官道側邊的灌木叢中一下子撲出來二十余人,手持樸刀便是一陣砸砍。
“咔嚓~咔嚓~”的骨裂碎聲炸響,竄出來的漢子三兩下便用刀背將他同伴的手腳砸斷。
那從戰馬上滾下來的漢子見狀不由得其目睜圓,目眥欲裂!
“延綏周家周鵬在此,哪座山頭的爺們還請高抬貴手!周家必有重謝!!”
亦是這個時候,便聽得一個低沉的笑聲響起。
“桀桀桀…咱家可不在乎你周家那點兒玩意兒!”
卻見灌木叢中一個身影緩緩的站了起來,那周鵬聽得這人自稱“咱家”不由得瞳孔一縮。
“內官?!”
卻見一個面白無須的漢子,背著手緩緩的站了出來:“還算是有些見識!”
“咱家也勸你一句,周家的破船就要沉了!若是聰明人,便別隨著陪葬!!”
周鵬聽得這話瞬間一股寒意從尾椎骨涼到了頭頂,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周家要做什么事兒。
而現在居然內官都出現了,這說明什么?!
說明國朝對于他們的動向掌握的不要太精準,一切都在人家的眼里擺著呢!
“好好想想罷,是要保住家小還是要與周家陪葬!帶走!!”
九邊之上,即便是普通人也隱隱的感覺到了這股暗流不斷的在激涌…
九邊暗流激涌中,京師卻是一片的寧靜。
寧靜的如同暴風雨之前的那看著晴朗無比的凈空,甚至連一朵浮云都沒有。
那座京師著名的草廬處,無數的士子、仕女們都會不經意的從此路過。
然后不由自主的眺望著那座隱于桃林中,只有屋頂稍稍可見的草廬。
于他們而言那里現在已經成為一片神奇之地,似乎從那座草廬里走出來的都是高德大賢。
此時已經是近九月,然而這座桃林卻突然綻放了成片的桃花引的京師無數人驚詫無比。
八月下時桃花綻,桃林草廬隱螭虎。
然而現在玉螭虎很森氣,因為臭不要臉的世叔弘治皇帝又特么來蹭吃蹭喝了!
自從弘治皇帝發現光祿寺的茶飯是真特么難吃后,溜達到草廬蹭飯就成了日常操作。
蹭飯就算了,還特么是帶著一家來蹭飯的!
現在就連張皇后都跟著過來了,一家人在大內侍衛的護持下輕車簡行抵達。
然后這夫妻倆絲毫不講理的,帶著他們家的傻兒子直接坐主位上就開始扒拉飯菜。
腌好的甜水蘿卜,唔…不錯!明兒朕要用它下粥。
喲~!這小鳳酥做的不錯啊,打包!打包!給朕來二斤回去!
張小公爺滿頭黑線,看著這一家三口那臭不要臉的連吃帶喝還帶打包的。
那滿心悲憤,你們可是天潢貴胄啊!能不能要點兒臉皮了?!
熊孩子直接用行動告訴他,咱就臭不要臉了!咋地吧!
“父皇、母后!虎哥兒還藏了伯虎大兄給他的狀元紅,就在他草亭邊上第三棵桃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