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在杭州以北,距離杭州路途不遠,因為緊鄰太湖,故此有了湖州之名,在湖州以東,便是無錫,蘇州等地,位于這江南地界,自然也是風華秀美。
蘇陽和春燕兩個人已經到了湖州,在這風光大好之際,兩個人在這太湖上面劃船嬉戲,又在湖州城中游玩一陣兒,直至到了傍晚時分,蘇陽和春燕兩個人,方才向著古直所在的廟宇而去。
古直當初到了杭州城去求劉相桂,想要弄來一封書信,保住他在湖州這里的廟宇,當時說了自己的所在,此時蘇陽沿著方位找來,倒是一點都不會差。
是時暮煙四起,四下蒼茫。
在這湖州的百姓們一看天色不早,便紛紛往家中走去。
“這位兄臺。”
蘇陽揮手攔住了一個正要回家的人,笑問道:“敢問這宗家莊可是往前走就到了。”
被蘇陽攔住的正是書生,看到蘇陽之后,目光又看了一眼一旁的春燕,方才對蘇陽說道:“兄臺,你說的宗家莊,應該是在五十里開外的南塘,今天要走,肯定是到不了地方了,你不如就近投宿,在這里住宿一夜,直至天明,然后雇傭馬車,再往那邊前去。”
蘇陽聽聞書生的話,點頭笑道:“知道地方就好,也是我夫妻二人在城中貪玩,錯了時辰,少不了要走一段夜路。”
五十里路程,對蘇陽和春燕來說,盡皆不在話下。
書生聞聽蘇陽的話,湊到蘇陽身邊,小聲說道:“兄臺,這夜路,只怕有鬼…”
夜路有鬼…
到了這陽世的夜里,也就到了陰間的白天,正是墳頭野鬼開始出動的時候,許多人在走夜路的時候,提著燈籠,走著走著就被鬼魅所惑,有些人直接就沒了,而有些人元氣大傷,回到家中也是大病一場。
蘇陽搖搖頭,說道:“我心胸坦蕩,并不畏鬼。”
書生聽蘇陽的話,又勸道:“除了鬼魅,這山中還有山賊,盡皆都在夜間行事,你夫人貌美如花,難保不會讓那些賊人起了異心。”
山賊大多都是百姓,這封建王朝的繁盛,就如同《倩女幽魂》電影中的蘭若寺一樣,所有的繁盛,都是在百姓的尸骨上面堆積出來的,江南這邊縱然繁華,但是被逼迫的走投無路的百姓,仍然有許多。
這時代就是要靠種地吃飯,地主拿著土地,佃戶付出勞動,縱然四海無閑田,民夫已久多餓死,何況一點天災,就讓一個區域收成大降,一點病患,就能逼迫的一戶家破人亡。
蘇陽搖搖頭,說道:“我不怕賊。”
書生聽到蘇陽接連不怕,也就無話可說,搖了搖頭,和蘇陽拱手而別。
“你叫什么名字?”
蘇陽看著書生要走,開口問道。
“魏中秋。”
書生對蘇陽作別,說了自己的名字,兩個人也就此別過。
蘇陽牽著春燕,兩個人向著宗家莊走去,原本兩個人步履輕快,此時反而是放滿了腳步。
“相公現在好生大膽,不怕賊人,不怕鬼怪。”
春燕朱唇一彎,看著蘇陽半笑道:“和當初見到我的時候,那個心中奸猾的模樣大不相同了。”
在蘇陽和春燕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蘇陽是又怕賊人,又怕鬼怪,而現在實力日漲,對于這些鬼怪也好,賊人也罷,蘇陽皆能坦蕩應對。
回想當日,再想此時,蘇陽牽著春燕的手,頗為感慨,說道:“當初我在廣平逃生之時,便是拉著馬車,帶著小義子,兩個人在這山間行走,那時候半道里就遇到了一鬼,嚇的我和小義子連夜跑到了寶禪寺…如果當時的青衣鬼對我有惡意,如果我沒有氣運護體,恐怕在那時候就交代了。”
荒山野寺,又遇鬼怪,當時的蘇陽當真是十分絕望。
而正是遇到了春燕之后,得到了玉液,一切方才開始轉變。
春燕彎眉一笑,靠在蘇陽身邊,說道:“我這個小婢女,也正是因為你,成為了轉輪王府的三小姐!”
兩個人彼此對視一笑,兩手相牽,向著前面的山路走去。
萬籟皆寂,在這夜路中,蘇陽也開通五識,看著周圍一切,只是他和春燕兩個人一路走到了宗家莊,也沒有在半路上遇到鬼怪,更沒有遇到山賊,直至兩個人看到了宗家莊,蘇陽眼前一亮,笑道:“這里倒是有一個妖怪。”
春燕合目感知,而后對蘇陽笑道:“還是一個狐貍精!”
蘇陽和春燕兩個人向前走去,在這村子前面有一片巨大的荷花池,而沿著荷花池邊上的小路,便走入到了宗家莊,也正是古直所在的村子。
不過蘇陽并沒有直接去驚擾古直,而是向著宗家莊里面走去,直接就往鬧狐貍精的那一戶人家而去。
這鬧狐貍精的人家有三間房屋,盡皆都是當地的土木結構,窗子是用紙張糊著,蘇陽和春燕兩人到了窗外,隔窗而望,正看到了在這房間里面,躺著一個書生,這個書生神虛體弱,癱在床上,而就在書生窗前不遠,進來了一個女子,看面貌是十分艷麗,瞧著書生神虛體弱的模樣,便從袖子里面拿了一個橘子,向著書生湊去。
“嗖…”
房間里面憑空就刮起了旋風,這十分美麗的女子被這旋風一引,整個人就掉落到了窗前的壇子之中,在這門外原本就站立幾個人,此時見狀,連忙沖入到了房屋里面,將手中的盆子扣在了壇子上面,從袖子里面拿出符咒,貼在了盆子上面。
狐妖被困,這狐妖隨身所攜帶的橘子也就散落一地。
“就是這個狐貍在作怪!”
書生的家人見此,恨恨說道:“湘兒,你在這里躺著,我這就去燒開水,把這壇子放在開水上面蒸煮,不過一時三刻,就會化為飛灰!”
對于這個害了他家兒子的狐妖,家人自然有說不出的憤恨。
用壇子裝狐妖,用水煮煉化,這在聊齋里面是有記載的。
聊齋《狐入瓶》中講一個故事,說是一個婦人被狐貍所迷,不能驅趕,但是在門后有個瓶子,每一次這個婦人的公公來到了這里,這個狐貍就會進入瓶子里面,婦人心中有數,等到有一個公公來此,狐貍逃遁,婦人就用棉絮塞了瓶子,將這瓶子放在湯中煮沸,最終將狐貍煉化而死,待到拔出瓶塞的時候,里面不過是血數點,毛一堆。
現在書生家人所用的法門,顯然也是這等法門。
蘇陽在外面看著壇子盆子上的符篆,對春燕笑道:“我說古直怎么不出來降妖伏魔,原來他是寫了符咒在試驗。”
當初在杭州西湖,古直用那洛六法和蘇陽交換了道經,因此蘇陽會了西土佛門的功夫,而古直也會了道家的符篆,現在的古直,就是在用道家的符篆降妖。
“相公,相公…”
就在這壇子里面,狐妖的女聲不住呼喊,說道:“相公,救救我,不要讓水來煮我…”
“相公,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害你…”
“相公…相公…”
女子在壇子里面呼聲甚是悲哀,而在此時,書生的家人都往外面去燒水加火,唯有書生一個人在床上躺著,看著滿地的橘子,書生忽然起身,將盆子壇子上面的符篆撕下,然后將盆子打開。
房間里面升騰了一陣煙霧,在這煙霧之中,適才的女子顯出身來,遍身虛弱,直接跪在地上,看著揭開符篆的書生,悲哀說道:“我多年的修行將要功成,現在近乎全部化為塵土,相公,你是一個仁義之人,今后我必定要報答你。”
狐妖說完,化為了一陣旋風,從這房間里面穿屋而走,從蘇陽和春燕身邊而過,留下了一陣香風。
書生在這房間里面,此時一摸頭上的虛汗,整個人癱倒在了床上。
“湘若,湘若…”
書生的家人走了進來,看著床榻上面已經昏倒的書生,又看著已經打開的盆子壇子,怒聲說道:“這法師給的符篆根本就不頂用,可憐我兒,又被這個妖怪給害了!”
進來看到現場的人,自然就有了這樣的誤會。
“是你的兒子主動將盆子打開,將狐妖放走的。”
蘇陽走進門來,作為一個目擊者,這個時候自然要解釋一下。
書生的家人看到了蘇陽,上下審度,問道:“你是什么人?”
他們的宗家莊里面,可沒有這一號人!
現在的流通并不發達,每家有多少人,每戶人什么樣子,他們在村子里的都清清楚楚。
“過路的人,來找古直法師。”
蘇陽面對書生家人的冷顏,依舊笑道,伸手握住書生的胳膊,拔了脈搏,看著書生家人說道:“你們叫他湘若,他可是宗湘若?”
書生父親看蘇陽這般自來熟,又覺蘇陽來歷不明,冷聲說道:“他長在宗家莊,自然是姓宗的,姓不了旁的。”
宗湘若啊。
蘇陽看著床上的書生,又看了地上的壇子盆子,想到了這里是浙江湖州,又是宗湘若,又是壇子盆子,蘇陽已經知道,他又走入到了聊齋故事之中。
荷花三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