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叢中,嗜欲如猛火,權勢如烈焰,此等心念滔滔,不僅灼傷他人,也在銷毀著自身心靈。
梅緒作為一方太守,位高權重,習慣頤氣指使,漫撒脾氣,好怒過激,聽不得半點忤逆,這蘇陽坐在窗臺,不對梅緒行禮,這般忤逆,他已經忍了蘇陽一次,但是蘇陽說了吸血鬼物之后,梅緒是完全不能忍,當即就讓身邊的人將蘇陽綁縛起來。
在他面前搞書生那一套完全作死。
蘇陽坐在場中,處驚不動,靜靜的看著梅太守的手下們走了上來,臨到近前,這些人便拿著繩索捆住蘇陽,蘇陽也完全沒有反抗,任由這些差人將他綁住,就是這些人要將蘇陽拖下去的時候,只覺蘇陽坐在原地如同一山,身上生根,他們怎么搬,怎么拽都拉扯不動。
蘇陽看著梅緒笑道:“我都未說這吸血鬼物在何處,你為何就那么著急的將我綁縛了呢?莫非這吸血鬼在何處,太守你心中有數?”
言語中帶著幾分調侃。
梅太守來到青州之后,自己做的什么事也都心中有數,此時又聽蘇陽挖苦,登時大怒,眼見這些差役已經把蘇陽綁起來了,干脆就下令,喝道:“給我打!給我狠狠的打!”
這些侍衛差役跟在梅緒的身邊,也熟練這等操作,一聽梅太守讓打,伸手便來按著蘇陽,說來也怪,原本蘇陽如同一座山,現在卻如同一張紙,一推就倒。這拳腳齊施,對著蘇陽劈頭蓋臉就打了過去。
“砰砰砰砰…”
拳腳棍棒一起施展,打的里面的人哼哼出聲,連忙叫道:“別打,住手。”
“住手?”
一個侍衛慣會下黑手,伸手搬起了旁邊的黃花梨椅子,對著下面的人劈頭蓋臉一砸,喝道:“你就是來送死的,敢在太守頭上動土!”
這一砸,將下面的人砸的頭昏腦漲。
“住手!住手!”
梅太守立刻喝道,親身上前,分開侍衛,只見在下面躺著的正是侍衛之一,伸手往一旁指指,只見蘇陽身上被繩索綁縛,好端端的在一旁站著。
“梅太守,這青州的怨鬼那么多,為何你就要招一只惡鬼呢?”
蘇陽瞧著梅太守笑道。
“按住他!”
梅太守喝道:“這個人會妖法!”
剛剛蘇陽明明就被綁縛,卻在人群中走了出來,而那些侍衛差役一通亂打,反而是傷了自己人,這般情況,就讓梅太守明白了情況有異,也讓梅太守知道,蘇陽必然是一個有本事的人。
侍衛們再度按住了蘇陽,唯獨剛剛那個被打了一頓的侍衛,現在仍舊是癱在地上,滿頭的血。
“你就仗著自己會那么一點妖法,居然就敢在我的跟前逞能?哼哼,你得罪的是你得罪不起的人!”
梅太守嘿嘿冷笑,對身邊的兩個番僧請道:“義父,叔叔,要請你們兩個出手,到左右按住他,以免生變。”
這兩個番僧可是有能耐的,他們若是出手按著,蘇陽就是插翅難飛了。
伯伯,叔叔。
蘇陽瞧了瞧那兩個番僧,披黃布,面貌丑陋,耳朵佩環,再看看梅緒梅太守,個頭愛笑,皮膚黝黑,如此模樣讓蘇陽不由便笑了,這時節確實有不少人認和尚道士當爹,但是事至太守,就讓蘇陽感覺好笑了。
這兩個番僧聞言,神態倨傲,走了上來之后,一個人抓著蘇陽的左胳膊,一個人拿著蘇陽的又胳膊,將蘇陽按在了板凳上面。
這兩只手真如鋼鐵一般。
蘇陽卻仍在笑。
秘法要訣和轉輪王府的資料中都有記載,番僧的修行法門,修的是三脈七輪。
這三脈是中脈左脈和右脈,這七輪是由上至下頂輪、眉間輪、喉輪、心輪、臍輪、海底輪、梵穴輪,番僧修行法中認為,這三脈七輪完全打開,能夠和萬物相通相容,而他們的這一法門和中土的奇經八脈,十二正經,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以及佛家的八識開通,福慧圓滿全然不同。
修行方面雖然迥異,沒有大仙大佛在這方面論出高下,但是蘇陽自覺,這戰斗力也能表現一點差異,至少這兩個番僧按著他的胳膊,沒有給蘇陽帶來一點壓力。
“哈哈哈哈哈…”
蘇陽瞧著兩個番僧,又瞧瞧青州太守梅緒,笑說道:“瞧瞧這通身的氣派,天下間怎么就能生成你們這等奇俊人物?我瞧著這邊的兩位倒不似太守的干爹,倒更似太守的親爹…”
一般丑陋嘛。
“你你你…”
梅太守聽到蘇陽這般冷嘲熱諷,完全怒不可遏,伸手指著蘇陽,手指連連顫抖,干脆吩咐道:“左右,把他拿下去給我斬了!”
懶得再跟蘇陽分說了,殺了干凈。
“且慢且慢。”
被兩個番僧拿住的蘇陽連忙叫道。
梅太守聽蘇陽這般叫,冷笑道:“現在知道你得罪不起我了?晚了!”
剛剛死鴨子嘴硬,已經把他給得罪了,現在軟下來又有什么用?
“不晚,不晚。”
蘇陽說道:“我的腦袋還沒掉,這就不算晚,來到這里的時候,我畢竟是揭了告示,就算是太守要殺了,我終歸也要盡職盡責,把魂給太守召出來,如此就算死了,我也沒什么債務。”
在這個時候,蘇陽舊事重提,說了要幫梅太守招魂之事。
此話說出之后,梅太守原本殺伐果斷的心躊躇了起來,原本在他看來,蘇陽接連得罪他,落在他的手中,自然是應該殺死,何況像蘇陽這等異人,一旦放虎歸山,后患無窮,但是這給小舅子招魂之事…
謝氏實在是一個惹人憐愛的女子。
不如就先讓他招魂,然后再殺了他?
梅緒心中有了定計,看著蘇陽,問道:“你若是給我招魂,可需要有什么準備?”
蘇陽搖搖頭,表示并不需要。
梅緒見狀,又問道:“可是要將你放開?”
那些江湖異人,最擅騙人,倘若一時被放開了,那些人就會有詭詐手段,防不勝防。
蘇陽又搖了搖頭。
“那你招魂靠什么?你要我們都避出去?”
梅緒問蘇陽道,江湖異人的詭詐手段太多了,他不得不防。
蘇陽笑了,看著梅緒說道:“我若招魂,不分黑夜白天,也不管有無人前,只要一口氣在,就能將這魂魄給你召來,梅緒,你往后退。”
梅緒聞言往后退了一步。
“接著退。”
蘇陽吩咐道:“退到墻邊,將這場地給我空出來。”
梅緒左右看看,帶著房內的差役們一直往后退,退到了墻邊位置,房間里面的丫鬟們也都左右挪動,將這一個廳房空了出來。
蘇陽點點頭,上下打量了一下,看這房中內里高闊,四下寬敞,這才笑了,說道:“可以,勉強夠用了。”
梅緒立在廳房的另一邊,此時也聽到了蘇陽的話,心中對蘇陽很是看輕,此人要的地方雖大,但是沒有什么招魂的物件,多半是在說空話了。
“呼…”
蘇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著房間里面吹了起來。
這一口氣吹出,房間里面立生變故。
陰風颯颯,黑霧漫漫。
陰風颯颯,神人口中哨出煙,黑霧漫漫,鬼祟暗中噴出氣,魑魅魍魎列隊來,牛頭馬面蜂擁至,推推嚷嚷,黑白無常喧呼忙,掩掩藏藏,餓鬼窮魂相對泣,前面的,是催命判官拿信票,后來的,是追魂太尉報公文,這一氣旋風滾滾,陰魄招魂垂素鏈,這一氣黑霧紛紛,喚來無常開殿門。
這一氣往來,房間里面的門窗噼啪作響,自然閉合,整個房間里面黑煙漠漠,自然生出來了幾燭綠色篝火。
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判官太尉,個個小鬼,拿鎖鏈的拿鎖鏈,拿刀劍的拿刀劍,哭喪棒,招魂幡,一氣往來,森羅殿堂由此而開。
蘇陽坐在凳子上面,押著他的兩個番僧雙腿顫抖。
梅太守立足蘇陽對面,靠著墻邊已經渾身癱軟,他只是想要召來小舅子的亡魂,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般場面。
“嗚嗚嗚嗚嗚…”
“啊啊啊啊啊…”
在這般森羅殿堂之中,一男一女正在放生大哭,梅緒順眼看了過去,只見這一男一女正是他早已經逝去的父母,這兩個人遍身鎖鏈,瘦骨嶙峋,此時跪在蘇陽的跟前嚎啕大哭,哭聲說道:“小兒無德,小兒無狀,累及神仙,自當萬死…”
蘇陽站了起來,在他身上的鎖鏈自然寸寸崩裂,而那原本按著蘇陽的兩個番僧,這個時候腿腳稀軟,當下就軟成一團,滾在地上。
伸了一個懶腰,蘇陽笑笑,判官和太尉自然給蘇陽搬了椅子,讓蘇陽坐在正中。
“你這畜生啊!”
梅緒的父母轉過臉來,看向梅緒,怒聲罵道:“你們這些作子孫的,不能夠光宗耀祖,反而在陽世不斷造孽,讓我們這做父母的都不得安寧,你的那些爛賬我們也兜不住了,今日你就隨我們到地下,自己去償!”
梅緒眼前發黑,這還是招魂嗎…
在這時候他終于體會到了,往常所說的“得罪不起”是什么味道。
這幾篇又是大場面,要雕琢的有些多,更新有時候會推遲,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