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圣帝君神像有兩米多高,塑造逼真,唯有眼眶處失了眼睛,讓關圣這一雙丹鳳眼殘缺不全,而便是失了眼睛,仍然是威風凜凜,氣勢不凡。
蘇陽看著關圣神像一聲得罪,便將關圣神像搬起,一步步的挪騰到了周尚青擺酒的小院之中,將神像朝墻放著,周尚青,嚴閱兩人連忙端酒菜走出,以作供奉。
“仙師,您如此驚動關圣,關圣不會怪罪吧。”
擺放酒食之后,周尚青心中仍然沒底。
“沒關系。”
蘇陽已經入席,手中端酒說道:“也是關圣正在驅除鬼帥,否則在這時候也少不了現身出來,喝上兩杯。”
陸巖跟著拜了關圣之后,對周尚青和嚴閱兩人說道:“我們先生跟關圣帝君的關系好著呢,關圣帝君失了眼睛,現在降妖伏魔,用的便是先生的眼睛。”
陸巖這話說出之后,周尚青和嚴閱兩人皆是一驚,細細審量蘇陽,方才看到蘇陽眼睛略有問題,兩人驚慌的走了過來,連忙再拜過蘇陽。
將眼睛借給關圣,這該是一個什么人物?
“此事休提。”
蘇陽端起酒杯,笑道:“喝酒喝酒。”
周尚青和嚴閱兩人這才坐了下來,幾個人端著酒碗碰了一下,各自飲下,他們聚在這里,周尚青是讀過書的秀才,而嚴閱是歷經世事的神官,陸巖是聽到過許多稀奇事情的店小二,而蘇陽則是仙道人物,出身各自不同,聚在一起各自端酒,暢所欲言。
嚴閱對著陸巖和周尚青說說早年自己的遭遇,勸誡兩人應當坦蕩做人,不要給后代造孽,周尚青則說了書中記載的一些有趣典故,也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我就說一件我們淄川的奇事吧。”
陸巖聽到這兩人說完,說道:“這一件事情,也是我今天才聽到的,所說的也是我們淄川城北的事情,就發生在大家左近,只是消息恐怕還沒有傳到你們這里。”
此言一說,諸人均感有趣。
“今年我們淄川龍王廟中之事,大家皆知,而淄川今年會有旱災之事,大家也都在將信將疑,在我看來,此事該是不虛。”
陸巖說道:“就在城北有一口古井,原本常年有水,今年已經干旱到底,而我要說的傳聞也是在這井中而起。”
原來在淄川城北的這一口井干涸之后,有兩個人下到井中開始淘井,只是往下面挖了一尺多深的時候,挖出來了一個骷髏,而他們的鋤頭輕輕一碰,就將骷髏碰碎了,而在這骷髏頭里面,還有一錠黃金,而后這兩個人接著往下面挖,一直挖出來了七八個骷髏,將這些骷髏頭打破之后,里面皆有黃金,除此之外,還在里面挖出來了兩個古瓶,并非是當前樣式,一個銅器,銹跡斑斑。
而這進入井中挖出這些的兩個人從井中出來便死了,片刻之后,其中有一個活了過來,聲稱自己是漢朝人,在王莽之亂的時候,全家跳井而死,而口中的黃金并非是含斂之物,僅僅只是因為有,故此含著而死,他們對頭顱被打破之事很是惱怒。
如此讓整個村子為他們燒紙殯葬,其中一人方才好了,而另一個人再也沒有醒來過。
“這兩個古瓶和銅器,似都有神異。”
陸巖說道:“我聽他們所說,其中有一個古瓶能夠預示人間晴雨,諸位應當記得前幾日夜里有一場蒙蒙小雨,而就在那蒙蒙小雨之中,瓶子上面出現了一個米粒大小濕潤的地方,而后越來越大,直至天色晴了之后,這痕跡方才縮小。”
這當真是一樁奇聞,陸巖說完之后,嚴閱和周尚青兩人皆感吃驚,而后看向蘇陽。
眼前的蘇陽是治理鬼神的行家,興許能有其他解答。
蘇陽笑笑,暗嘆淄川不愧是聊齋故事中頻發之地。
聊齋篇目四百九十四篇,各種各樣的故事共有五百五十四個,而在這些故事里面,其中濟南府故事有一百五十篇,在這一百五十篇里面,其中有六十篇就在當前的淄川縣。
而陸巖所說的故事,也在這些故事之中。
聊齋《古瓶》,講的就是陸巖所說的故事。
“其實這瓶子能分晴雨,不算稀奇。”
蘇陽對在場三人說道:“兩漢時期,正是最開始的青瓷向著成熟青瓷過渡的時候,這種陶瓷和現在大家常見的陶瓷有所分別,緊密處全然不能相比,因此便能夠吸水,這可驗晴雨之事不足為奇。”
而在《古瓶》之中還記錄另外一事,就是另一個瓶子上面有一個黑點,和月亮圓缺一直都有關聯,能夠用它來驗證日期,更有說在這兩個瓶子里面養上花草,能夠四時不謝。
若當真如此,將這瓶子帶回家養花,豈不正好。
嚴閱,周尚青,陸巖三人原本就等著蘇陽從神鬼角度來說問題,沒想到蘇陽從“科學”角度來說這些,讓他們倍感新奇。
“就是這當年跳井而死的魂魄一直都在井中,不愿意輪回往生,堅持了一千七百年,可能他們當真是領悟到了死的快樂吧。”
蘇陽感嘆說道。
“先生,您這就就把我說迷糊了。”
陸巖說道:“我常常聽人所說,好死不如賴活著,這世間有許多小鬼托生人間,也追求的是生的快樂,人若死了,哪里還能有什么快樂可言?”
陸巖這話問出之后,便是旁邊的嚴閱也探頭,想要詳細聽蘇陽解釋。
“哈哈哈哈…”
蘇陽和周尚青兩人皆在哈哈大笑,笑了之后,蘇陽伸手指指,周尚青會意,說道:“仙師所說死的快樂,該當是莊子至樂篇所說,這也是一個小故事,是莊子碰到了一個骷髏,便用馬鞭敲擊骷髏,詢問骷髏因何而死,詢問之后,便枕著骷髏入睡,在睡夢之中,骷髏便對莊子說死:你詢問我的死因,所問的都是人活著的累患,卻不知死后的歡樂,這若死后,沒有王在上,沒有臣在下,不必操心四時之事,安然歡樂,以天地為春秋,這份自在,便是給一個皇位都不換。”
陸巖和嚴閱兩人聽到了這番話來,心中的疑惑方才得到解答。
而蘇陽又是一嘆,說道:“這死的歡樂,不過是沒有剝削,沒有壓迫,寒暑有衣,吃飽喝足而已。”
而這就是至樂。
陸巖知道蘇陽的不同凡響之處,聽到蘇陽作此感慨,若有所思。
四個人感慨完了之后,周尚青端起酒碗,請蘇陽來說一奇事,以此下酒。
“給我拿一盆水來。”
蘇陽放下酒碗,對周尚青說道。
周尚青一聽如此,便知是蘇陽要動用法術,連忙外出,打過來了一盆水來。
蘇陽看著盆中清水,手中捻訣,而后伸手在水面上面一拂,三個人湊過頭來,只見在這水面上出現了一些影像,而在這影像中顯露的人影,周尚青和嚴閱兩人皆熟,正是他們兩人的鄰居倪三。
畫面中,倪三剛剛喝了酒,醉眼惺忪,口中罵罵咧咧,在房間里面鬧騰一陣兒,剛想要睡覺,便聽到了外面的敲門聲音。
“咣咣咣…”
這是錘頭直接打在門上的聲響,直錘的這門咣咣咣震天響,倪三聽到這聲音之后,頓時暴怒,罵罵咧咧的就往前面開門,只是開了門之后,看到了在門外所站的正是淄川的楊捕頭。
“跟我們走吧!”
旁邊的捕快拿著鎖鏈,就開始往倪三的頭上套來。
“你們因何抓我?”
倪三酒醒一半,連忙往后掙脫,讓過鎖鏈,看著外面捕頭和差役說道。
“倪三!”
楊捕頭對著倪三冷笑道:“我們遍訪淄川,問的就是誰買了許多火藥,火藥需十斤方能成雷,在地上而發,霎時間催柱掀瓦,炸的焦黑一片,倪三,近來只有你買的火藥多,你究竟是做炮竹還是做炸雷,我們老爺想要問問你。”
這些問話,正觸到了倪三心中病處,讓他接連后退,看著這些差役捕頭們圍了過來,心中十分驚慌,忽然扭身對著墻頭翻了過來。
這墻頭不過一人多高,人伸手就能夠互相遞東西,倪三是在心急之時,一躍之下就半個身子扒著墻,眼見捕快要來抓他的腿,驚慌之下渾然不顧,順勢就栽倒在了這邊院墻。
“撲通…”
這落地之后,倪三感覺摔的筋骨皆麻,伸手摸摸懷中,只覺懷中兩塊寶石已經掉落在地,就著身前燈火尋摸,終究是在一雙泥塑的腳前將這兩塊寶石找到。
“呼…”
倪三長舒一口氣,只要這兩塊寶石在懷中,他逃出去后,也就有了過日子的根本,在這松了一口氣后,倪三終于是抬起頭來,只見在他眼前的是關圣帝君的神像,一雙眼睛已經失了,而這空洞的雙眼此時正看著他。
這神像怎么會在這里?
倪三心頭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看著眼前的關圣帝君神像,看著眼前關圣帝君空洞的雙眼,而他的手中正拿著兩塊寶石…
“啊…”
倪三雙眼圓瞪,心膽俱裂,看著關圣帝君的神像,居然就此活活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