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梅微微睜開眼睛的時候,只感覺頭疼欲裂,抬頭所看的是一片青天,陽光灑下,讓他冰冷的身體有些暖意。
我這是被打的…
回憶起被打的一幕,王梅胸腔之中滿是怒火,他不過是順眼看蘭武的妻子兩下,就被蘭武在大庭廣眾按下暴打,不說丟面子,幾乎丟了命去。
“你醒了?”
蘇陽騎在馬上,看到王梅微微睜眼,眸中已有精神,問道:“你嘗試動動四肢,看四肢能否活動?”
大腦畢竟是人體最重要的器官,上面稍微出現一點點的問題,就足以讓身體受到很大影響,失語,偏癱,失禁,活動障礙,智力受損等等問題隨之而來。
王梅試探的動動手,彎彎腳,微微搖一下腦袋,示意自己并無這些方面影響。
“神了。”
蘇陽下馬,在王梅蘇醒之后又做了一個整體檢查,看他身體的各部位當真是沒有受損,不過在感知中,王梅的身體還是有些問題,各方面都極為虛弱,若是讓他自我恢復,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我覺得,還是吃藥恢復更快一點。”
蘇陽詳細檢測之后,對著蘭武說道:“你去買藥,柴胡二錢,細辛一錢,當歸,川芎,澤蘭各三錢,丹參四錢,陳皮二錢成一幅,多包幾幅,吃過這些藥,恢復的會好一些。”
孫離說不必吃藥,蘇陽覺得應該吃藥,用這些藥化血生新,王梅恢復絕對能快很多。
“好嘞。”
蘭武應聲說道:“待我先將梅哥兒送回家中,便去買藥。”
“無須你…”
王梅勉強開口,怒目的看著蘭武,恨不得上前對蘭武咬上兩口。
“梅哥兒,你可千萬不能動怒。”
蘭武在王梅身邊小心賠笑,說道:“今天是我一時沖動,看到梅哥兒眼睛在我婆娘身上亂瞄,我這一不小心就沒控制住…神醫夫人說了,梅哥兒修養時候,千萬不能動肝火,我在這先給你賠個不是,等到梅哥兒好了,我就背著荊條找你…”
這番道歉,說的是低聲下氣,讓王梅胸中的怒火少了一些。
“呼…呼…”
王梅大口喘了氣,說道:“我沒有看你婆娘,我只是…”
“我懂,我懂。”
蘭武伸手幫助王梅順氣,說道:“梅哥兒只是無意的,我也不該這么小氣,回頭只要你家娘子不介意,我讓我婆娘給你端兩次藥,讓梅哥兒你多看兩眼。”
王梅閉目不言,扭過腦袋。
“唉…”
蘇陽搖搖頭,看王梅這般,便道:“王兄弟,我勸你還是珍惜眼前人,我雖不知蘭武的婆娘有多靚麗,但你那婆娘我也見過,她并非十分絕色,但她能夠在小產之時,仍舊惦念著你,要給你買上補藥,這等心思,豈不勝過旁人十倍?”
蘇陽記得清楚,當初蘭翁不讓治病,又被蘭富帶著去了王梅家中,王梅的妻子躺在榻上,開口卻是為王梅求藥,這樣賢惠的妻子已經不多了。
“誰妻子小產?”
王梅躺在板車上面,皺眉對蘇陽說道:“又是誰買的補藥?先生你莫是弄錯了人家,我妻子沒有小產,我也從來沒有吃過補藥。”
“是是是。”
蘇陽不和這病人一般見解,這小產之事本就不光彩,何況這吃壯腎補藥,也有些羞于啟齒,蘇陽都懂,干脆不說了,省的王梅惱羞成怒。
蘭文,蘭斌兩個人小心扶車,這板車上面也鋪有稻草,如此小心謹慎,讓王梅少了很多顛簸,除了這剛開始蘇醒的交談之后,王梅一路合著眼睛,眾人也都不說話,生怕是觸怒了他。
“快到家了,這段路坑洼不平,扶車可要慢些,撿些好路。”
這會兒是蘭武和蘭文兩人扶車,蘭斌在前面看路,看到這地上不平之處,能平整的,盡量就給予平整,如此讓王梅躺著的板車沒有顛簸。
蘇陽騎在馬上,看周圍景色,笑道:“上一次我來此,便覺此地風光宜人,此時再看,真有青山隱隱水迢迢的意味。”
一重山,一灣水,曲折蜿蜒,而蘭家莊便在這山水深處。
“那邊的新墳…”
蘇陽看到了山邊的地上有一新墳,地上有燒紙痕跡,還有不少紙錢在風中飄飛,就在那一塊起伏盤旋。
“那便是蘭翁入土的地方。”
蘭文說道。
蘇陽歪著頭看著墳地,前有照,后有靠,選的地方屬于極佳,若是再有符書藏于其中,便是重喪日死去也沒什么禁忌。
“風水先生是哪一個?”
蘇陽問道。
“是宋家墳的宋先生來看的。”
蘭文說道,宋家墳是地名,據說取這個地名的原因,是宋家擅長堪輿,但傳到兩兄弟的時候,兩兄弟堪輿的墳地有差異,要葬父親的時候爭執不下,棺材被停在路邊,兩兄弟便在路邊搭棚遮掩棺材,又怕對方將父親私自下葬,就在左右建房,年常日久,導致那地方出現了一個村落,便叫宋家墳。
宋家墳的人以出堪輿先生得名,在整個沂州都聲名顯赫,蘭家兄弟能請來宋家墳的先生,也是花了大價錢的。
蘇陽點點頭,騎著馬繼續往前走,走不多時,便能夠看到蘭家村落。
“哼…”
王梅聽到蘭家莊要到了,冷哼一聲,氣惱說道:“我被人所打,生死一線,又被神醫救回,這一來一回,已經將近六個時辰,六個時辰了,這蘭家也沒有人來接我,沒有人來看我…這,這都已經要回家了…”
王梅是越想越氣,他入贅到了蘭家,本來便被蘭家兄弟,自己妻子所看不起,但凡有事,這蘭家兄弟對他頤氣指使,像是什么挑糞澆水,上山砍柴,家中做飯,甚至是蘭家兄弟的衣服都要有他漿洗…讓他日常念書的時間都很少。
平常王梅認為蘭家兄弟待他如同奴仆,而現在這重傷一次,算是讓他明白了,這連奴仆都不如!
人家根本就不在意他!
“梅哥兒,消消氣,消消氣。”
蘭武連忙順著王梅胸膛,讓他氣性消了,勸慰道:“現在梅哥兒是寄人籬下,不免受到些屈辱,但戲文里面,韓信還有胯下之辱,那個躺在柴火上面舔苦膽的那個,最后不也成了事,梅哥兒不要在意這些,這些都無足輕重。”
“登山耐側路,踏雪耐危橋。”
蘇陽在一旁也跟著勸道:“這傾險人情,坎坷世道,都是靠這個耐字支撐,梅哥兒既有考取功名的志向,只須為科考涵養元氣,日后梅哥兒你摶風九萬,出入宮廷,回想這些皆不足道。”
有蘭武和蘇陽兩個人的勸說,算是讓王梅暫時壓住了怒火,只是心中恨恨,這種事終究難以放下。
“今日蘭翁剛殯,許是沒有空閑,我去前面叫下他們。”
蘭斌起身,打算往前跑去。
“不必了。”
王梅說道:“我們一并回去,我想看看,是他們真的脫不開身,還是根本便不在意我。”
在得病的時候,非常希望身邊的人關懷,王梅也是如此,他心中希望,回到家的時候是蘭家兄弟脫不開身,他的妻子哭的梨花帶雨,走上前來,然后他大丈夫的安慰兩句。
“好,好。”
蘭斌自然順從,三個人小心的扶著板車,蘇陽也從馬上下來,一行人向著蘭家莊里走來,來到村里,左右都不見人,唯有聽到蘭富家里嘈雜一片,想來村民多在那里,以吃酒宴。
王梅讓蘭文蘭武拉著他直接回家,但迎面便碰上了他的妻子蘭雪哭的梨花帶雨,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正攬著她小聲勸慰…
“啊…”
蘭雪和男人驚覺有人,連忙分開,而后便看到了王梅滿是血絲的眼睛。
“是你?”
男人看著蘇陽,驚訝叫道,他在蘇陽手中挨過打,將蘇陽記得清清楚楚。
“是你!”
蘇陽看著這男人也叫出聲,說道:“你就是那個…”
這男人就是在蘇陽這里買通經散,然后被蘇陽心中不滿,打了一頓的商賈…
蘇陽看著商賈和蘭雪,事情頓時就串聯了起來,商賈在他這里買藥,被蘇陽打了,而后必然是要去別家買藥,不久之后蘇陽來到這里,給蘭雪看病的時候,蘭雪小產,蘭雪給丈夫買了補藥,但是王梅說他從來沒有吃過…
之前蘇陽以為是王梅避諱,現在看來他是真不知道…
蘇陽憐憫的看著王梅。
“梅哥兒,梅哥兒,你可千萬別氣,你可千萬別氣。”
蘭武連忙撫著胸膛,幫王梅順氣,說道:“事情可能有所誤會…”
“呼~呼~呼`呼~”
王梅大口喘氣,怒視著商賈和蘭雪,大罵道:“賤人!賤人!老父剛葬,丈夫重傷,你仍然…仍然…無恥之尤,無恥之尤!”
“沒有沒有。”
商賈眼看情況不對,連忙說道:“我是看她剛剛小產,老父剛葬,丈夫重傷,三重打擊,怕她受不住,過來安慰的…”
王梅的鼻孔開始往外流血。
蘭雪這剛剛小產,老夫剛葬,丈夫重傷是三重打擊,但是對王梅來說,這妻子給別人小產,出墻,還是在他重傷之時,何嘗不是三重打擊。
“梅哥兒,挺住,挺住…”
蘭武給他擦著鼻孔,說道:“不能發火,不能發火,不就是一頂綠帽子嗎?你可不能被一頂綠帽子壓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