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隊或許是看出了慕遠的異常表現,也跟著湊了過來。
“慕中隊,是不是有什么發現?”他躬著身子,聲音中帶著幾分希冀。
慕遠半蹲在那里,指了指地面,道:“你看這里!”
楊大隊愣了愣,也跟著蹲下身子,順著慕遠的手指,看向那片原本被骸骨背部部位覆蓋的地方。
具有森林特征的黝黑泥土,因為上面有尸骨遮蓋,之前的落葉殘渣什么的都是直接落在尸體上,早已被清理掉,使得這片區域比其他地方更顯清潔一些。
泥土合著腐朽的枯枝,透著一股腐敗的氣息。
楊隊有些不太確認地說道:“這土…也沒什么特別的吧?被壓過之后,見不到陽光,就是這樣子的。”
慕遠只好將手往前指了指,就差戳在泥土上了,道:“你仔細瞧瞧,這上面,這是什么?”
楊隊趴下身子,湊得很近…
“這是泥土…沙…這沙粒…”楊隊忽然瞪大了眼睛,“這是河沙…”
說完,楊隊立刻朝著周圍看去…
差點都將眼睛給瞪突出來了,楊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河沙與正常的砂石是有區別的,這一點只要見過河沙的人都能分辨出來。
而在這里!只有骸骨存留的那一塊地方有河沙存在,其他的,全都是正常的泥土或者山中的礫石。
這說明什么?說明這里原本是不存在這種河沙的,是死者“帶”到這里來的。
慕遠見楊隊看出端倪,跟著說道:“應該是死者衣服上粘連的,因為我發現了那些布料殘片上也有這種沙粒。”
“死者生前衣服上粘了河沙。”楊隊陷入了沉思,道,“可我們浦錦縣沒有開采河沙的采沙場,他身上沾上河沙,唯一的解釋就是曾進入過某個工地。而且,距離這里應該不會太遠。”
站在一旁的范義通跟著說道:“也可能是被殺后,被人藏在運河沙的車上拉過來的。”
“你是說這是…他殺?”楊隊皺著眉頭。
如果是自殺,就算調查清楚了,那只是一起非正常死亡事件,可如果是他殺,性質就截然不同了,那是命案!
可如果僅憑著這些河沙,就斷定死者是死于他殺,楊隊覺得有些說不過去。
范義通哪能看不出楊大隊的遲疑,當即將剛才慕遠在車上的那番話說了一遍。
不過他也沒往自己臉上貼金,說了這個細節是慕隊發現的…
楊大隊聽完,腦子里忍不住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尸體的狀態,眼睛越來越亮!
他眼睛之所以越來越亮,不是因為聽說這是一起命案而感到高興,而是因為逐漸觸摸到了真相。
作為一位刑警,對于真相的渴求幾乎是本能的。
“慕中隊,看來你在案件偵破方面的天賦和能力,確實名不虛傳啊!”激動過后,楊大隊感慨了一句。
慕遠抿嘴一笑,道:“還好!”
楊大隊將慕遠的這句回答理解為謙虛!太謙虛了。
“慕中隊,接下來我們的偵查方向是什么?”既然有大佬在面前,楊大隊也懶得思考了,直接開口問道。
慕遠說道:“首先,我們要弄清楚死者的死亡時間。”
“這個簡單!雖然無法精確到天,但若是推斷到某個月或者半年,還是有很大把握的。”楊大隊說道。
對此慕遠并不覺得意外。
畢竟這種暴露在外的情況,白骨化是非常迅速的,差不多一個月左右就能讓一句新鮮尸體變成白骨。可成為白骨后的演變就變得漫長了,要確定這個時間,就必須通過儀器對骨骼進行分析。
另外衣服的腐朽程度也可以做為一個判斷依據。
“在確定了死者的死亡時間后,我們就可以以這個時間點為基準,對周邊展開走訪調查…對了,你們查過沒有,近幾年你們縣有沒有人口失蹤的情況?男性。”
楊大隊道:“現在正在查,結果沒這么快出來的。如果是一成年男子失蹤,在沒有一定證據指向的情況下,是很難立案的。不過…我估計這幾年就算有人員失蹤,也不可能太多,從這方面著手,倒不失為一種確定死者身份的方法。”
慕遠道:“要確定死者身份,主要還是得依靠DNA,這個是最有說服力,也是最有效率的一種方式。另外還可以做顱相復原,也可以作為參考依據。”
楊大隊有些拿捏不準,轉頭看向旁邊另一位民警,問道:“杜法醫,死了幾年的尸體,還能做出DNA嗎?”
那位杜法醫道:“這是一具完全白骨化的骸骨,骨骼本身是做不了DNA的,就看骨骼里面的髓質能不能提取到DNA了。要是這骸骨是埋在土里的,差不多確定能提取到DNA,但由于它暴露在外面,成功提取的幾率就相對較低了。不過…還是可以試一試。”
慕遠左右瞅了瞅,道:“從這里的環境和那具骸骨的狀態來看,做出DNA的幾率還是蠻大的。”
楊大隊愣愣地看了看慕遠,問道:“慕中隊對法醫方面的技術也挺了解?”
“還行!”慕遠淡定地說道,“以前剖過一具尸體,就幾周前,在青禹縣。”
“青禹縣的那起殺人分尸案?”楊大隊立刻就想起了那件案子。
雖不是一個縣,但青禹縣的那起案件性質惡劣,在全市都有一定的影響力,而且加上慕遠的名聲加成,基本上全市刑偵條線的人都對那起案件有所了解。
不過…他們并不知道慕遠也參與了當時的解剖,而且還提出了關鍵性的結論。
慕遠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說道:“就是那起案子!那次的解剖有些爭論,后來請了一位專家過來,這位專家比較贊同我的觀點,最后事實也證明我的論點是正確的。”
楊大隊甚是吃驚。
雖然慕遠的語氣很淡定,但話里的內容卻是一點都不普通。
至少說明,慕遠在尸檢這一領域,不比普通的法醫差,甚至更牛逼一些。
雖說尸檢只是法醫工作的一部分人,但這一行的專業性極強,慕遠是怎么鉆進去的?
說實話,對于這個疑問,楊大隊是很想問的,但考慮到當時市局馮局長也是一同在現場,真要有疑問,估計馮局當時就問了,自己現在開這口,有點多管閑事的嫌疑。
“慕中隊果然是刑偵戰線的多面手啊!”楊大隊再次感慨了一句。
慕遠笑笑,道:“我還在努力學習!”
楊大隊嘴角抽了抽,掃了一眼旁邊的幾位下屬,眼神中頗有一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別人都這么牛逼了,還如此努力,再看看你們?楊大隊有種想哭的沖動。
不過很快,楊大隊心態又恢復正常了!
畢竟,像慕中隊這樣的人,整個西華市這么多年就出了這么一位,甚至…全國都只有這么一位。
不能用天才的標準去要求每一個人,有這種想法的領導,絕對不是一位成熟的領導。
“慕中隊,你看現場還需要做些什么?”楊大隊問道。
慕遠瞅了瞅周圍,特別是面前的懸崖,他更是仔細的瞧了瞧。
懸崖差不多有七八十米高!
這與影視劇中的懸崖不是一個概念,影視劇中動輒就是百丈懸崖、萬丈深淵,現實中哪有那么多險地?
而眼前這個懸崖與百丈懸崖也有共同之處,比如人從上面摔下來肯定沒命…
慕遠指了指上面,道:“我上去看看!”
楊大隊道:“那一起上去吧,我們走那邊…”
沒等他說完,慕遠隨口說道:“不用了!”
然后就見他向前走了幾步,伸手在崖壁上撐了撐,然后回頭咧嘴一笑,道:“我上去看看,很快就下來。”
說完,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他已經像一只猴子一般向懸崖上竄了出去。
“(#`O′)!”楊大隊很驚悚地叫了一句,“慕中隊,你干嘛?”
慕遠四肢并用,不斷地向上攀爬,同時回應道:“楊隊你不用擔心,這懸崖比樓房攀爬起來要簡單多了。”
原本范義通和藺晴也同樣很震驚,想要出聲制止他們的中隊長。
可慕遠這話一說出來,他們又打消了這個想法。
雖然關于慕遠兩次爬樓救人的事情并未在公安局里廣泛傳播,但小道消息卻也是有的。
特別是在重案大隊這邊,有不少人都聽說過一些風聲。
現在范義通二人再聽到慕遠這句話,就越發肯定這件事情了。
一個連光禿禿的樓房墻面都能爬上去的人,爬這懸崖還算事嗎?
雖然這懸崖無比陡峭,坡度與樓房相差無幾,但平整度肯定無法與樓房相比。
崖壁上凹凸不平的石頭、裂開的縫隙、石縫中長出的奇形怪狀的小樹,都是慕遠攀爬的承力點。
而慕遠的動作也證明了他所言非虛,僅僅是在說話的檔口,他已經向上爬了四五米。
四五米的距離不高,但楊大隊想要阻止…就只能想想吧了,他總不能拿槍把慕遠給打下來吧?
當然,其實就算慕遠還沒往懸崖上爬,楊大隊也不見得就能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