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
嗚嗚!嗚嗚!
蒼茫的號角聲響起,在頡利可汗信心十足的注視下,三萬突厥騎兵沖鋒,聲勢驚天動地,仿佛烏云直壓過去。
在中原,三萬騎兵確實已是一股可觀的力量,如果是精銳之士,足以轉戰天下。
可在突厥,不過是尋常。
因為突厥號稱有百萬控弦之士。
顧名思義,拿起武器能射箭的,都算控弦之士。
擰去水分,大致有五十萬可用戰士。
再擰一擰,大概有二十多萬精銳。
這個可怕的陣容,就是頡利可汗此次率軍南下的資本。
全員精銳士兵,那股席卷天地的威勢,起初中原士兵見了,都有兩股戰戰之勢。
但竇建德和李靖愣是守住了。
所用的,還是昔日北齊留下的防線,專門針對突厥的騎兵,令其一次又一次的無功而返。
可這也付出了代價。
一條又一條鮮活的生命,倒在弓弦震動的箭雨之下,每次大戰收尸時,所有人的拳頭都是握緊的。
但他們必須忍耐,必須防守。
等到中原一統。
等到一個全新又強大的皇朝崛起。
到那時,就是復仇之際。
將從南北朝,到隋朝,再到現在…
這數百年來,突厥對中原邊境的燒殺搶掠!
甚至連昔日五胡亂華的仇恨都算上!
一并了結!
而現在,終于等到這一日了。
再也不是龜縮。
李靖率兩萬騎兵迎戰。
這一刻,面對那鋪天蓋地的洪流,李靖的目光卻是落在地面上。
并非畏懼,恰恰相反,他看著地上那有規律彈跳的石子,輕撫長須。
那股鎮定自若的模樣,感染著所有人。
連宋缺看著這位“智劍”,眼神中都不禁露出欽佩。
若論個人武力,李靖雖然也是宗師,但在七劍里算是偏弱,拍馬也不及宋缺。
但對方練兵之法,連宋缺也不得不甘拜下風。
見利即前,知難便走,風馳電卷,不恒其陣。
這十六個字方針,是李靖訓練騎兵的基本之法。
即便是宋缺,在戰略上更加天馬行空,但訓練騎兵上,能夠做到的極限,也就是如此了。
但李靖在此基礎之上,訓練輕騎,居然能飲食居止,一應相同,早在兩方決戰之前,就派出數股騎兵入草原,結果突厥見到那些中原騎兵,居然懷疑他們是草原上的部落所出。
此宋缺所不能及。
歷史上也是憑此之法,率三千輕騎深入草原,在突厥王帳內俘虜頡利可汗,覆滅了東突厥。
而這一戰,宋缺也想參戰,還被李靖以南方騎兵水土不服,給婉拒了。
實際上水土不服是一個問題,但也并不嚴重。
這是中武世界,個體的身體素質遠比真正歷史要強大,現在又是夏季,否則南方人來到冰天雪地的北方,自己就先倒下了。
所以真正的原因,還是看不上。
“殺!”
此時正是如此,待得突厥騎兵距離此處正好千步,李靖揮手,一騎當先,充盈著自信的高亢聲音,傳遍每一位中原將士的耳朵。
“殺!”
頓時間,兩萬大軍追隨著李靖殺出,那種悍勇彪悍之勢,與突厥精騎簡直一模一樣。
裝備精良則要遠遠超過。
因為他們除了身背的弓弩外,手中的兵器是一柄長刀。
陌刀!
歷史上的陌刀,最初為漢代所鑄,由尚方令所鑄,供皇室使用,即俗稱的尚方寶劍,到了唐朝時,稱陌刀為斬馬劍,在宋朝時又改為斬馬刀。
而經過魯妙子改良后的陌刀,除了在斬馬之用上保持一致,其他都變了,由步兵專用,變成了步兵騎兵兩用,各有長短規格,最重要的則是真氣的傳導性。
這個世界的將士,本來就不是天龍世界那般,僅僅是身體略微強健些的普通人,在天地元氣的濃郁環境中,他們就算修煉不成上層的武功,也練出了真氣。
如此一來,魯妙子在制作陌刀時,也注重了真氣的傳導性,哪怕受限于材料和成本,傳導的真氣遠遠比不上真正的上層兵器,可將它灌注于刀身時,也唯有四個字能夠形容——
所向披靡。
此刻便是如此,李靖訓練的輕騎,在箭術上與自小弓馬嫻熟的突厥人,完全沒有區別,紀律性卻已是強得太多,更可怕的是短兵相接的那一霎那。
突厥人面露猙獰,馬蹄狂踏,轟鳴出一片天搖地動,猛沖過來。
迎接他們的,一柄細長的長刀。
中原大軍抬手,整齊劃一地朝前一揮。
浪潮出現!
血色浪潮!
刀為斬馬,但真正揮出去時,連馬帶人,一并斬殺。
而第一排的騎兵接連揮出三刀,立刻減緩馬速,在馬匹之間的交錯中,第二排的騎兵接上。
然后依次往復。
從高空上俯瞰,整支軍隊猶同一條勢不可擋的長河,往前推動。
而那些人馬碎落的殘肢斷臂,就仿佛是騰卷而起的赤炎浪花…
慘叫聲先是此起彼伏,然后消失了。
天地間仿佛一片安靜,卻只是在極度震驚下頡利可汗的感受。
只因在他的眼前,積尸如山,血流成河,將草原染成赤紅的戰場。
那天空中的禿鷲甚至迫不及待地飛下來,生怕那些牽著肉皮血絲的頭顱,被馬蹄踏碎。
實際上根本不缺禿鷲的食物。
一段一段殘肢,層層散落堆疊。
全是突厥人。
明明之前的戰斗,他們還壓著中原人打,對方完全是依城墻而守,已是岌岌可危。
為什么急轉直下,局勢會變成這樣!
無比血腥的一幕,別說突厥可汗和各部首領,就連中原眾將都看得發抖。
前者是恐懼。
后者是興奮。
“萬勝!”
“萬勝!”
當聽著下方的聲音,劉無名等人感受著天地的變化,嘆息道:“果然,突厥滅亡一戰,就是開始縮圈之時。”
對于這個世界縮圈,恐怕所有輪回者都有心理準備,畢竟相比起邪王的代天行罰,世界意識縮圈所需要的耗損,反倒更加小一些。
沒道理不用。
但這對于契約商會陣營的眾人,就是最艱巨的考驗了。
劉無名、無敵、四名精英團隊隊員,再加上“一位”姑血射,區區七人,要對上聚攏在賞金公會麾下的四十多位輪回者。
正常情況下,縮圈縮到雙方正面交鋒時,就是身死之際。
所幸契約商會有“青帝”,是一招正面無敵的殺手锏。
哪怕只能維持七分鐘。
而姑血射則在失去了“毒液”和“G病毒”后,還剩下最后擴散性最強的“T病毒”。
作為同歸于盡的底牌。
這才是最有保命意義的。
只是她依舊覺得不保險。
因為有一位邪王。
一位喜怒無常,善良時指點輪回者,黑暗時對輪回者趕盡殺絕,完全不能用邏輯來推測的邪王。
所以此時來到了突厥大營,就是要進行最后的布局。
“一定要找到破解陌刀的辦法!”
“如果不行,就殺死裴矩,只要他一死,中原必然再度四分五裂!”
金帳之內,頡利可汗雙目布滿血絲,但當一位白衣仙子飄然而入時,目光先是一愣,然后滿是欲望。
他太緊張了,他要發泄。
何況就算沒有中原帶來的無匹壓力,看著這位白衣飄飄,如若仙子的絕代佳人,誰也頂不住啊!
看著一眾蠻夷毫不掩飾饞身子的目光,劉無名扶了扶眼鏡,想到了昔日的自己。
那是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他把頭發梳成大人模樣,穿上一身帥氣西裝,和姑射約會。
在經過互相的了解后,主要是把從一歲到十八歲的情人節禮物,統統給姑射補齊后,兩人開始了正式的交往。
半個小時后,他在云端行走。
走了三分鐘后,降下去了。
雖然時間不長,但依舊是值得懷念的。
可越是懷念,劉無名就越是為此時的姑射感到不值。
本來是一位絕代風華的女神,結果為了求生,被逼到了這個地步,偏偏再想回頭,已是不可能了。
可惜,太可惜了。
言歸正傳,頡利可汗是沒有機會在云端行走了。
因為這是一個必死之人。
對于必死之人,即便是現在的姑血射,也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
她此來的目標,是畢玄和傅采林。
當一股浩浩蕩蕩,等同于破碎虛空的威壓,將頡利可汗直接壓得低下了高貴的雙頭后,仙子一句冷清的話,就讓兩位大宗師為之動容:
“沙漠神殿出現,里面有打破生命極限,破碎虛空的秘密,更有草原各族最后的守護神力!”
仙子來。
仙子走。
帶走了兩位大宗師。
而劉無名的眼睛也明亮起來。
“我們最后的決戰之地,在戰神殿!”
“至于突厥,隨它滅去!”
嗚嗚!嗚嗚!
蒼茫的號角聲再度響起,當中原大軍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隆隆逼近時,看著那大旗飄揚,上面一條五爪金龍飛揚時,頡利可汗和麾下一眾部落首領,全部身體僵硬。
因為看到那桿大旗,就意味著那令突厥魂飛魄散的陌刀,將以劃破蒼穹之勢再度砍下。
這些天,他們被打破了膽,殺沒了志。
李靖練兵,不講究千變萬化,就是一招鮮吃遍天。
騎射無雙,陌刀無敵。
相同的戰術,反復運用,突厥要么不戰,戰就是敗!
敗!敗!敗!
三十萬精銳,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就損失了五萬人。
這種慘重的損失,在正常情況下,已是士氣潰散的慘敗。
但畢玄臨走時,言明了沙漠神殿的出現,正是突厥大運的轉折點。
昔日“狂雷”赫澤,就是從中得到了機緣,得以晉升大宗師,而后畢玄也親眼目睹神殿,終于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踏入大宗師之境。
在突厥人心中,這是長生天降下的神跡。
于此時出現,毫無疑問是來力挽狂瀾的。
所以現在需要的,就是堅持。
他們也確實退無可退了。
畢竟現在面臨的對手,不再是昔日的中原皇帝或者是一方諸侯。
而是突厥的“老朋友”,一手葬送“狂雷”赫澤,一手分裂突厥帝國,逼得突厥數十年不敢南下入侵的天下第一人。
如今是貨真價實的天下第一。
這一刻,頡利可汗功聚雙目,就看到了那個人,排眾而出,來到了軍陣最前。
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袍,不需要任何金絲點綴,正如他守護蒼生,教化萬民。
“圣君!”
“圣君!”
“圣君!”
下一刻,中原大軍,山呼海嘯。
這是一個頗為怪異,卻又無比契合的稱呼。
按照別的皇帝,一統天下,肯定是迫不及待地登臨九五之尊,天子之位了。
但裴矩沒有。
他親至塞外戰場。
身先士卒,親身涉險,上下一心,三軍用命。
當最高領袖身在前線,一切調度只需向自己負責,不用層層請示,致貽誤戰機,遇上任何突變,都可當機立斷,這種軍隊有多么可怕?
這是任何一位將領都明白的道理,但皇帝御駕親征,又有幾人能親臨戰場?
能在后方指揮,對于軍心已是一個巨大的鼓勵,最怕的就是如楊廣那般,好大喜功,沒有身經百戰的軍事能力,偏偏瞎指揮。
九五至尊,手握萬里河山的無上權力,更是精通戰術,身經百戰的無敵統帥。
而這一位不同。
他本人雖然不是無敵的統帥,卻能教出不同領域最為出色的弟子,精通諸子百家,包羅萬象。
此時裴矩的身后,就有七人策馬而出。
晉陽書院。
書院七劍。
“慧劍”尚明月。
“君劍”君劍。
“狂劍”裴元慶。
“智劍”李靖。
“商劍”商秀珣。
“簫劍”林一江。
“靈劍”獨孤鳳。
在他們之后,又有天下各派。
正派!
寧道奇、宋缺、師妃暄、尤楚紅、竇建德、李密、石龍、寇仲、徐子陵…
魔門!
長孫晟、婠婠、尤鳥倦、金環真、周老嘆、丁九重、張麗華、聞采婷、旦梅、安隆…
當慈航靜咖咖主和陰癸派派主,各自帶領一批最為強大的弟子于焉現身,代表著天下最為豪華的陣容出現。
宗師親衛。
“戰!”
這一刻,裴矩伸手,紫雷劍落入五指之間,斜指天穹。
沒有什么長篇大論,沒有什么戰前動員,更不需要雪恥宣言。
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如洪鐘大呂,震響每個人的心頭,讓熱血瞬間澎湃到極致。
一戰滅敵。
從今日起,突厥將不復存在。
每個人都感受到了這股信念,然后裴矩騎著白公子,開始沖鋒。
宗師親衛以及數萬輕騎,開始沖鋒。
在震天動地的馬蹄踏地聲中,通體雪白,最通靈性的白公子,幾乎是眨眼間,就到了突厥陣地八百步前。
“殺了他!殺了他!”
頡利可汗突然興奮起來。
這肯定是長生天的保佑。
天賜良機!天賜良機啊!
“吼!”
他一聲令下,位于前陣的所有突厥勇士都彎弓搭箭,弓弦鳴響。
數以千計的箭矢,呼嘯出死亡猙獰的鳴嘯,以整齊劃一的角度斜射天際,再劃出優美的拋物線,以焚云裂蒼之勢,落向裴矩的必經之路。
“死!死!死…不!這不可能!”
頡利可汗咬牙切齒,上躥下跳,再也沒有了往昔的可汗風度。
可下一刻,令他不可置信,甚至魂飛魄散的一幕發生了。
裴矩抬頭,往上看了看。
然后箭矢停下了。
漫天的箭矢,猶如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固定,就這么停在了半空。
唏律律!
白公子發出興奮的聲音,仿佛也在為主人的蓋世神威感到自豪,速度再提一分,直接沖入突厥軍陣中。
凄厲的慘叫聲響起,血之鮮花盛放,突厥勇士懵掉了。
因為這位手持一柄馬槊,只是隨意的揮舞,每一下卻都縱橫百米。
這就像是天神的手掌,隨意撥弄桌上的小棋子,不需要費多少力氣,就是七零八落。
而棋子是死物,他們卻是活人。
所以只能由生轉死。
頡利可汗目瞪口呆地看著,裴矩就這般一路橫掃,向著中軍避開,整個人閑庭信步,輕松得仿佛在書院中布置作業。
這已經不是人的武功。
而是長生天賜下的神力。
不,其實沒有那么夸張,只是撕開長生天,破碎虛空罷了!
到達這一步,最為標志性的特點,就是以一人敵一軍!
傳鷹能夠辦到,是初入此境,邪王化身已是此境圓滿。
兩者的效果,自是截然不同。
更何況,現在這位圣君的身后,還有宗師親衛!
上百名宗師,化作保護圣君的親衛,緊撲過來。
難以形容那不可一世的勢頭,宛如百道風雷,扎入突厥軍陣中。
在這種超越想象的強大沖擊之下,突厥的軍陣,猶如暴風狂雨前的破碎岸堤,只一個照面就被撕裂。
然后就是血肉飛濺,哀嚎遍野。
這是尖刀,看似勢不可擋,實則不可能將敵人屠戮殆盡。
但任務已經完成,當先鋒將對手那堅硬的外殼敲碎之后,就是摘取豐碩戰果的時機。
因為中原大軍來了。
刀鋒映耀著光芒,閃爍著寒輝,輕悠地劃過最前一層散亂的突厥士兵。
陌刀!
簡簡單單的揮砍揮砍再揮砍。
在七劍的帶領下,鐵蹄踏出最酣暢淋漓的節奏,在殺戮的怒吼中升騰跌宕,在血火般沸騰的草原上狂飆。
鮮血瘋狂蔓延,一路所向,奮勇砍殺,直接在突厥大軍的陣形下,硬生生撕開一條裂口。
然后就是屠殺。
“沙漠神殿,長生天的庇護在哪里?到底在哪里啊?”
頡利可汗身形搖搖欲墜,伸手一摸,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面。
眼前的一切就象是一個噩夢,
或者說,裴矩至始至終都是突厥的噩夢。
只是現在,噩夢再臨。
好在這一戰后,再也不會做夢了。
圣君出。
滅突厥。
(用手機寫出五千字,手指感覺不行了,今天被電腦害的,一萬二不到,明天去買新電腦,如果順利的話,爭取三更一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