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關又叫汜水關,位于滎陽縣以西,是天下著名雄關之一。
虎牢關南連嵩岳,北瀕黃河,山嶺交錯,自成天險,加上雄關高聳,堅固異常,便形成了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
雖然晉軍有大型火器,但這種黑火藥武器畢竟不是炸藥,用來爆破木制城門和泥夯的城墻可以,可對付大青石砌成的城墻就力有不逮了。
主將李紀也知道晉軍鐵火雷威力強大,他索性用巨石將城門堵得嚴嚴實實,就算晉軍用鐵火雷炸開了城門,也炸不開里面的上萬斤大青石。
傍晚時分,晉軍主將李冰率領七萬大軍兵臨虎牢關城下,此時城頭上號角不斷,警鐘敲響,李紀親率五千守軍趕到城頭,迅速布防。
李紀望著遠處出現的一條黑線,天氣晴朗,守軍居高望遠,看得格外清晰,敵軍應該還在十里外,但行軍速度很快,不多時,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便已出現在三里之外。
李紀倒吸一口冷氣,對方至少有七八萬大軍,這不是簡單的挑釁,這是大舉進攻的架勢,晉軍要開始攻打河南府了嗎?
李紀不知道孟津那邊的情況,洛陽方向也沒有任何消息,但他心里很清楚,虎牢關只能應對來自中原的軍隊,如果是來自身后的敵軍,他們完全無法抵擋。
尤其晉軍從孟津渡殺來的可能性最大。
李紀原本也是唐將,長期和藩鎮作戰,經驗十分豐富,他從晉軍進攻虎牢關的規模,便推測出晉軍即將要發動的大規模戰爭。
但怎么辦?一箭不發就放棄虎牢關退回洛陽,丟棄虎牢關的物資和糧食,顯然不太現實,而繼續死守虎牢關,如果晉軍從后面殺來,他的軍隊恐怕就要全軍覆滅,李紀一時陷入兩難。
這時,李冰統領七萬大軍殺到了虎牢關下,李冰望著余暉中巍峨的虎牢關,金紅色的余暉撒在城墻上,整座關城金光閃閃。
“不愧是中原第一雄關!”
李冰輕輕嘆息一聲,他從江南作戰,一直打到青淄以及中原地區,就從來沒有來過虎牢關,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座雄偉的關城。
“去給城上送信!”
李冰一聲令下,一名送信士兵疾奔到城池下,張弓向城頭上一箭射去。
箭桿上穿著一封信,有士兵拾到信,立刻跑去交給李紀。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雖然虎牢關做不到伐謀,但伐交可以做到,無論如何,郭宋絕不會輕易讓李冰采用最下策的攻城。
李紀接過信,頓時嚇了一跳,竟然是晉王郭宋寫給他的,他連忙打開信,只見信上寫著:
‘朱賊倒行逆施,民心喪盡,被天下人唾之,今朱賊將死,大廈已傾,劉肖內訌,洛陽朝不保夕,崤函已平,孟津將渡,將軍獨守孤城,與將士何益?
朱賊之毒,必將罵名千載,將軍又何必效之?
吾知將軍原本唐將,不幸身陷賊營,而今投晉軍,乃棄暗投明,又何必多慮?
將軍乃堂堂七尺漢將,何不手提吳鉤之劍,效文長之志,西征異域,收復漢室江山,澤被子孫,黃沙百戰,博得生前身后之名?’
郭宋以九五之尊,親自給李紀寫這封,在李紀心中掀起了萬丈波瀾,這封信極為犀利深刻,先指出現實,朱泚將滅,內亂不斷,你死守虎牢關對你和將士們有什么意義?
又提到朱泚將遺臭萬年,你又何必與他共沉淪,背負天下罵名。
然后話鋒一轉,又替李紀解脫,你雖曾是唐將,但你現在投降的是晉軍,和唐朝無關,其實這也是一種變相的暗示,一個新的朝代即將來臨。
最后提到了他可以率軍西征,征討異族,收復漢室江山,給子孫留下榮耀,給自己留下身后之名。
但讓李紀感到震驚的是,最后提到了‘效文長之志,西征異域’,文長就是劉思古的字,原來劉思古還活著,去了安西或者北庭。
李紀現在才明白晉王為什么會給自己寫信,一定是劉思古推薦的,李紀的父親李坪和劉思古同窗好友,李紀就是被劉思古推薦給朱泚,升為大將軍。
李紀沉思片刻,勸降信中寫得很清楚,孟津將渡,晉軍果然如自己所料,將渡過孟津襲擊自己身后,可以說他只有幾個時辰的機會了。
李紀又望著將士們一雙雙期待的目光,他終于長長嘆息一聲,“我李紀何德何能,竟蒙晉王殿下親自勸降,我又豈能沒有自知之明。”
李紀隨即下令,“豎起白旗,開城投降,不愿降者可自去!”
城頭上豎起了投降白旗,士兵們搬開了堵城門大石,開城投降。
就在虎牢關守軍投降的同一時刻,黃河上千帆競發,數百艘三千石的大船一次性將數萬晉軍運過了黃河,雖然黃河上漩渦密布,暗流湍急,但三千石的大船已經不受影響,相比上一次渡過黃河的小心翼翼,這次晉軍實力更加強大。
孟津關原本有一萬守軍,也被調去征討仇敬忠,先是被仇敬忠殲滅一半,最后疫病爆發,一萬軍隊只剩下不到兩千人返回,繼續駐扎在孟津關,同時還在北邙山上修建了一座哨塔烽燧,如果有情況,會立刻用烽火通知洛陽。
孟津關主將名叫趙文勝,屬于豹韜衛,和所有的朱泚軍一樣,這支孟津關的守軍士氣低迷,軍心動蕩,混一天算一天。
前段時間,將士們得到消息,朝廷決定給他們漲俸,每月從兩貫錢漲到五貫錢,士兵一片歡呼,但很快他們就高興不起來了。
俸祿漲了,但物價也跟著爆漲,尤其是米價,兩天內連翻三倍,從斗米兩千文漲到斗米六千文,逛一趟妓院,也從五百文漲到一貫錢,去一次酒樓,至少要花兩三貫錢。
將士們的俸祿主要是用來養家,當他們的俸祿連一斗米都買不起時,讓士兵們怎么接受?
趙文勝悶悶不樂地坐在大帳內喝酒吃晚飯,就在剛才,一群士兵跑來吵鬧一番,要求每天的糧食供應從一斤漲到兩斤,這樣他們就有糧食補貼家人了。
但趙文勝怎么可能答應,不過他也不敢一口回絕,只是說要向上匯報請示。
副將梁悅見趙文勝心情不好,便給他斟滿一杯酒勸道:“將軍,別煩了,你就說上面不答應就是了,不過想想也是,現在糧食是多么寶貴,一天又一斤面就很不錯了,還要吃兩斤,換誰都不可能答應。”
趙文勝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嘆口氣道:“我原本是隴右軍校尉,我就恨自己當時為什么跟隨張庭芝投靠朱泚,當時好多兄弟都跑去河西,要是我當時去河西,我現在至少也是虎賁郎將了,后悔莫及啊!”
梁悅心中暗罵,像趙文勝這種見錢就要搶,見女人就要奸的人,若在晉軍,早就死了十七八回了,還能活到今天?
梁悅心中雖然鄙視,但嘴上卻安慰對方道:“將軍現在混得也不差啊!左屯衛將軍,從三品呢,僅次于大將軍了。”
趙文勝不屑地嗤笑一聲,“正一品又怎么樣?封我為王又能怎么樣?只剩下河南府一地的王朝,給我的封地恐怕還不到一畝。”
“這倒也是,聽說天子病倒了,病情還很嚴重,肖家和劉家又齷齪不斷,這個王朝真的維持不了多久了,我們得為自己的前途好好考慮了。”
“梁老弟,你比較容易,直接投降就是了,你沒有劣跡,你不像我,我是劣跡斑斑,可以說惡行累累,我自己都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不知道奸了多少女人,我是不可能投降,大不了臨死前再好好瘋狂一番,回洛陽殺個夠,玩個夠!”
這時,忽然有士兵在帳外道:“啟稟將軍,弟兄們發現晉軍渡河!”
趙文勝大吃一驚,站起身道:“點烽火,通知洛陽!”
梁悅連忙勸道:“將軍確定了再點烽火也不遲,萬一不是怎么辦?”
趙文勝搖搖頭,“天子說過,寧可錯報,也不可漏報,趕緊去點烽火!”
士兵飛奔而去,趙文勝拔劍沖了出去,梁悅盯著趙文勝的背影,神情十分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