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豐回到相國府,他下馬車走進大門,卻見楊密正和一名官員在說著什么?
劉豐又看了看那名官員,依稀有點眼熟,略略想了片刻,他記起來了,是長駐長安的一名官商,叫做喬四郎。
這時,楊密看見了劉豐,連忙帶著喬四郎上前見禮,“啟稟相國,喬四郎剛到,帶回來一萬五千貫老錢。”
劉豐嘆了口氣,“我現在手上的錢夠多了,我要的是糧食,你要是帶回來一萬五千石糧食,我就立刻升你為戶部侍郎。”
喬四郎歉然道:“晉軍封鎖了商道,任何物資都運不進來!”
“這個我知道,現在只能從他們官方手中購買,但一點消息都沒有了。”
楊密連忙道:“相國,我已經得到消息了,晉軍答應賣兩萬石糧食給我們,但有附加條件!”
長安朝廷在洛陽設立了一個聯絡處,就是由楊密負責和他們聯系。
劉豐精神一振,連忙問道:“什么附加條件?”
“他們的附加條件就是兩萬石糧食換五百萬斤生石灰。”
“什么意思,我不用給他們黃金嗎?”
“不是,糧食貿易歸糧食貿易,生石灰歸生石灰,糧價按三百文一斗算,我們要支付六千兩黃金,對方支付我們一萬貫錢買五百萬斤生石灰。”
“三百文一斗?”
劉豐眼睛猛地瞪大了,“你搞錯了吧!糧食不是三十文一斗嗎?”
楊密搖搖頭,“他們說難民太多,他們自己的糧食也不足,所以漲價了。”
劉豐就像咬破了豬苦膽一樣,嘴里苦不堪言,之前郭宋答應以三十文一斗的價格無限量供應給他們糧食,他們才沒有考慮實行軍屯,現在播種季節已經過去了,糧食就漲價了,而是漲十倍,還限制了數量。
劉豐恨得直咬牙,長安粗糧價格三十文一斗,賣給他們三百文,漲了十倍,換算新錢就是三千文一斗,比現在市價兩千文一斗還要貴一千文,也就意味市場價還要上漲,簡直就是推波助瀾,他真的不想買,但不買又不行,沒有點糧食儲備,軍隊要大亂的。
楊密又繼續道:“對方要收到兩百萬斤生石灰才會提供糧食給我們。”
劉豐十分無奈,問道:“那需要多少時間?”
“卑職剛才就是在問喬四郎,他說他正好租來十幾艘大貨船,就是要運生石灰去長安販賣,如果時間很急,他就直接把生石灰運到濮陽,也就幾天時間。”
劉豐點點頭,還真是巧,他當即對楊密道:“這件事你負責安排,要盡快,兩萬石糧食就作為軍糧吧!那幫混蛋打仗不行,吃飯卻很能干,一天要吃一斤米,兩萬石糧食只夠他們吃二十天。”
劉豐回到自己官房,他剛坐下便有人稟報,“向大將軍來了!”
向大將軍就是劉豐的姐夫向飛,在劉家發跡之前,他就是個小軍官,劉家發跡后,他也跟隨著飛黃騰達,被封為千牛衛大將軍、九門都督,手握三萬九門軍。
在仇敬忠造反結束后,朱泚的三十萬大軍已縮減到十二萬,只剩下五萬虎賁衛、三萬豹韜衛、三萬千牛衛和一萬宮廷衛。
三萬千牛衛軍隊就是劉豐最后的底氣,由向飛掌握。
劉豐起身迎了出來,只見向飛陰沉著臉走來,劉豐心中有些打鼓,肖萬鼎向他施壓,他不在乎,但如果姐夫向飛向自己施壓,他就有點承受不起了。
劉豐干笑兩聲,說了句極沒有營養的笑話,“姐夫,怎么繃著臉?誰欠了你錢不肯還?”
向飛年約五十歲,相貌長得很粗魯,天生一個大鼻子,整張臉就像雕像一樣,棱角粗獷,實際上他人也很粗魯,家里原本是豬販子,和屠夫劉家關系密切,所以他才會娶了劉豐的大姐。
向飛走進劉豐書房大刺刺坐下,一揮手道:“口有點渴了,先端碗酒來了!”
劉豐連忙讓侍女去端一大碗水酒,向飛端起酒碗咕嘟咕嘟喝光,把碗扔給侍女,重重打個酒嗝,又放了兩個響屁,這才對劉豐道:“姐夫找你有兩件事!”
“姐夫請說,我一定替你辦妥!”
“我要換點金子,有沒有?”
劉豐也知道姐夫的家底,如果人要換黃金,可不是只換一點點,他小心翼翼問道:“姐夫要換多少?”
向飛伸出三個指頭,“三百萬貫錢,換十五萬兩黃金!”
饒是劉豐有心理準備,還是被驚呆了,不是因為向飛能拿出三百萬貫錢,他知道姐夫有錢,洛陽的四大家族,劉、肖、向、王,哪家拿不出幾百萬貫錢?
讓劉豐吃驚的是姐夫的心黑,竟然要按照官價換黃金,官方比價是一兩銀子換兩貫新錢,一兩黃金換二十貫新錢,但這個比價連官府自己都不用了,只有在與長安買糧食和鹽時才使用,姐夫竟然要按照官價換黃金,怎么可能?
心中不愿意歸不愿意,劉豐還不敢一口回絕,他只得委婉道:“現在真沒有那么多黃金,要不我私人拿一萬兩黃金和姐夫換?”
向飛冷笑一聲道:“你別以為我是傻子,剛剛肖皇后代天子下旨,把內庫的二十萬兩黃金移到左藏庫,你敢說你沒有黃金?”
“我的大哥,那個黃金是用來買糧食和鹽的,我們正準備向長安購買十五萬石糧食,這就要五萬兩黃金,還要買三萬兩黃金的鹽,不是小弟不愿意,兌換給了你,軍隊就沒有軍糧了。”
向飛儼如粗刷子一般的眉毛豎了起來,“我就不懂了,你們這些人是當官當傻了嗎?竟然向敵國買糧食,為什么不自己種糧,河南府十幾個縣,幾十萬石小麥還種不出來?”
“肯定也會自己種一點,但姐夫你也知道,種糧要時間,況且現在一半耕地都拋荒了,最后能有多少糧食?”
劉豐說的是實話,河南府一半的土地都拋荒了原因并不是沒有農民,洛陽城和下面各縣城的百姓跑了一半,而鄉村里的農民基本上沒有跑,被拋荒的土地也主要是農民們自己的土地。
這是一個很怪的現象,說通了也很簡單,河南府一直是土地兼并重災區,分布著大大小小上百個莊園,莊園主人基本上都是皇親國戚和朝中權貴,光朱泚自己的皇莊就有十幾座,他們土地是免稅的,而農民的土地則征重稅,今年的稅收尤其重,以前每年收獲糧食的一半要被征稅,而今年是收獲糧食的八成要被征稅走。
朱泚制定的農稅法是根據收成多少來征稅,糧食豐收稅就多一點,糧食欠收稅就少一點,這個出發點還不錯,不會竭澤而漁。
由于今年收稅太狠,收獲糧食的八成要被征走,農民們索性都拋荒不種了,沒有了收成,自然就不用交稅了。
農民們卻有辦法應付,他們紛紛跑去租種莊園里的農田,因為是免稅,他們只要交五成的租子,剩下糧食都是自己的了。
等洛陽朝廷發現這個問題時,冬小麥已經來不及了,播種的時間已經過了,沒有辦法,他們只能向長安購買糧食,郭宋也一口答應賣糧給他們,而且是按照三十文一斗的價格,無限量供應。
這樣一來,朱泚又放棄了讓軍隊春耕種豆子補充糧食的想法,可等到種什么都來不及時,長安開始漲價限糧,劉豐才知道他們上了當。
“你的意思是說,一兩黃金都不打算兌換給我?”向飛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劉豐不敢得罪他,只得無奈道:“黃金要買糧食和鹽,我若動了,就會被肖萬鼎抓住把柄,要不然姐夫就兌換銅錢吧!我手中還有不少老錢。”
“銅錢。。。。。也可以!”
向飛看得出劉豐真的不敢動黃金,事實上他也沒指望能兌到黃金,黃金只不過是他用來討價還價的手段,他要的是價格,新老銅錢一比十的價格,他接受不了。
向飛裝得很勉強的樣子,答應了,“那就用一比二的價格!”
劉豐嚇了一大跳,這個價格他自己都拿不到,怎么可能給向飛?
他連忙搖頭,“外面市場價格可是一比十,我最多給姐夫便宜一點,一比七。”
“一比五!低于這個價格我就不換了,你自己看著辦!”
劉豐著實還要倚重向飛,他只得咬牙道:“好吧!但我最多只能換給你二十萬貫老錢。”
向飛瞇眼笑道:“那我們就一言為定,晚上我把錢送來。”
“姐夫還有別的事嗎?”
“還有一事就是公事,士兵們紛紛向我反映,他們俸祿是拿到了,而物價漲得太兇,他們的俸祿根本買不到什么東西,連逛妓院的價格都漲了,逛兩三次就沒有了,軍心動搖可是大問題,這件事你要重視,必須盡快解決。”
如果說肖萬鼎的要求劉豐還可以置之腦后,但向飛的要求,劉豐就不得不重視了。
但他也很苦惱,市場上就是物資匱乏,他就算是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劉豐長長嘆口氣,“姐夫,不是我不想解決,現在的問題是我用河南府一地來養十二萬大軍,還有那么多百姓也要養活,哪有那么多物資,更要命是現在新錢泛濫,市場上物價能不漲嗎?”
向飛冷冷道:“你說的這些和我無關,我只要軍隊穩定,否則軍隊發生暴亂,我們大家都要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