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不是軍人,只是個普通的文吏,他嚇得戰戰兢兢道:“是齊王通知各州刺史、長史去歷城縣述職。”
“有哪些州?”
“主要是青州、淄州、萊州和登州,密州已經被朱泚搶走,所以只有這四個州,我已經通知了淄州和青州,下面是去登州和萊州。”
朱泚和李納達成協議之事,李冰也知道了,密州已被朱泚奪走,但現在李冰關心的是自己會不會被敵軍發現。
他沉吟一下問道:“你送給青州刺史的信,是什么時候?”
“就是今天下午!”
李冰心中盤算一下,對方很可能是明天上午才出發,這樣就會被對方遇到,自己的行蹤會泄露出去。
李冰便讓手下把信使送去萊州,等他們奪取了歷城縣,再釋放信使。
他隨即派人把向導找來,不是一名商人被士兵領了過來,這名商人在齊州和登州之間走了二十多年,對這邊的道路了如指掌。
李納問他道:“昨天你說,還有一條路也能到歷城縣,也是官道嗎?”
商人連忙道:“也是官道,叫老官道,那條路主要是沿著濟水,這幾年常有盜賊出沒,現在已經很少有人走那條路了。”
“官府和軍隊呢?”李冰又問道。
向導搖搖頭,“軍隊和官府距離那條路比較遠,一般不會走,都是走現在這條路。”
“現在可以改道嗎?”
“前面就可以!”
向道指著前面道:“前面五里外有一條小青河,沿著小青河走,可以到老官道。”
李納當即下令道:“通知前面斥候,我們即將轉道!”
兩天后,李冰的大軍進入了齊州,他的船隊也同時進入齊州,隊伍和船隊幾乎平齊而行,這時,李冰接到了從歷城前來送信的兩名手下,得知了歷城縣的情況完全和晉王推斷一致朱泚撤軍后,李納一定會分兵去收復失地歷城縣的兵力不會有太多。
這個情報讓李冰更加精神振奮休息一天后,天剛擦黑隊伍再次啟程出發,又走了八十余里次日夜里三更時分隊伍終于抵達了歷城縣二十里外。
歷城縣南面山巒起伏,而北面卻是平原,一片片樹林分布在一馬平川的曠野里,四周則是大片麥田。
這兩天的天氣不太好春雨連綿云層底垂,細細密密的小雨落在臉上,四周一片漆黑,隊伍放慢了速度,一直行到五里外才完全停止下來。
這時,他們能看見歷城縣黑黝黝的城墻在出兵之前,李冰便通過歷城縣的斥候掌握了歷城縣的基本情況。
歷城縣的東西南三條護城河都已經被朱泚填平唯獨北城墻外的護城河沒有動,并非朱泚不想填平而是從北城攻打沒有意義北護城河相距濟水不到一里擺不開戰場,寬達數十丈的濟水河面也讓朱泚軍望而生畏。
北護城河就像從濟水中挖出的一條渠溝,從東北面引出來,又從西北方流回濟水,是護城河的水源。
這邊沒有農田,岸邊都是密集的大片樹林。
這種獨特的城河一體和揚州頗為相似,讓李冰一下子想到了破城之策。
他的五萬大軍雖然暫時停步,但船隊卻沒有停留,五十艘大船滿載著一萬士兵浩浩蕩蕩向巍巍城池駛去 目前,歷城縣的兵力重新達到了一萬八千人,夜里部署了五千士兵守城,主將潘瑜經驗也很豐富,他并不知道晉軍已攻占登州,他只是擔心密州和兗州的朱泚軍會不會來偷襲歷城縣,所以他加強了夜間的防御。
夜里,王崇信也出現在城頭,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來城頭巡視一圈,他擔心士兵們懈怠,夜里偷偷睡覺,那樣的話,城墻基本上就沒有防御可言了。
王崇信正好遇到了主將潘瑜,潘瑜連忙上前行禮,“王國相這么晚還不休息嗎?”
王崇信笑了笑道:“馬上就回去了,辛苦潘家軍了。”
潘瑜嘆了口氣道:“我們這些做將領的,勞累一點是應該的,讓人擔心的是王爺,他若有點國相一半的勤勉,我們就不至于被欺負得這么狠了。”
王崇信明白潘瑜的意思,自從長子李思古出去穩定局面后,李納又固態重犯,重新沉溺于參軍戲中,這幾天連他影子都看不到。
士兵們或許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將領們個個都知道,主公著實讓他們失望,他們都希望主公能及時讓位給長公子,
潘瑜當然也是一樣的想法,他遲疑一下,低聲問道:“國相覺得主公會不會讓位給世子?”
“現在別想這種事情,會惹殺身之禍的!”王崇信立刻嚴厲地制止了潘瑜。
潘瑜不敢吭聲了,王崇信點點頭,“我先回府了,有什么緊急情況來找我,我去通知王爺!”
王崇信轉身走了,潘瑜低低嘆了口氣,齊國江河日下,導致現在將士們都看不到前途啊!
潘瑜也到南城樓內睡覺去了,時間漸漸過了三更時分,城頭上巡邏的士兵也到了最困倦的時候,這時,從東北方過來的船隊已漸漸靠近了護城河。
濟水進入護城河有一座哨卡,貨船都是從這里進入護城河,然后從水門進入城內,哨卡既是盤查關卡,同時也是稅卡,不過都已經被晉軍斥候拔掉,一艘四千石的樓船順利地通過哨卡,進入了護城河,護城河寬達十丈,深兩丈,甚至可以航行五千石的巨船。
“那是什么?”
正在北城上巡邏的一隊哨兵忽然發現不遠處一隊龐然大物駛入護城河,船體的龐大黑影在黑夜中看起來格外恐怖。
“是船隊!”
為首旅帥認出了船只的身影,失聲大喊起來,“快去敲警鐘!”
幾名士兵飛奔跑向城樓,這時,城頭上又有不少士兵看見了船隊,都驚恐得大喊大叫。
北城上有一千余名士兵,很多士兵都靠坐在城垛上瞌睡打盹,這會兒他們都被叫喊聲驚醒,紛紛起身張望,第一艘大船已經靠近城墻,下方踏輪轟隆隆直響,儼如天邊滾過的悶雷。
其他幾座城頭上的士兵們紛紛起身向北面望去,每個人的眼中都充滿了疑惑和茫然,擔心是敵人,但又不敢相信是敵人,連熟睡中的潘瑜也被驚醒了。
“是什么聲音?”潘瑜走出城樓問道。
士兵搖搖頭,不知道是什么聲音,就在這時,北城頭上警鐘聲大作,“當!當!當!”
潘瑜大吃一驚,竟然是敵情,他大喊道:“敲警鐘!”
四個城頭都同時敲響了警鐘,全城驚動,無數士兵向北城頭奔去。
這時,十五艘大船靠近了城墻,樓船上箭如疾雨,百余名沖上前的齊軍士兵紛紛中箭摔倒,后面的齊軍士兵嚇得紛紛臥倒,趴在城頭不敢動彈。
在箭矢的掩護下,一根根長板搭上了城頭,這種長板寬三尺,長兩到三丈,有一定彈力,前端都裝有鐵鉤,長板前端鐵鉤牢牢鉤住城墻,身披明光鎧甲,手執盾牌和短矛的士兵紛紛沿著木板沖上了城頭。
轉眼間便有數百名士兵率先沖上城頭,船上的箭矢也停止了射擊,越來越多的士兵沖了城頭,這時,從其他幾座城頭趕來支援的齊軍士兵也到了,雙方在城頭上激戰起來。
大船船頭和船尾之間用木板連為一體,后面船只的士兵向前疾奔,漸漸涌上城頭。
潘瑜來不及騎馬,從城南奔過來,奔到東城時,正好遇到副將楊平迎面奔來,潘瑜連忙問道:“怎么回事?哪里的敵軍?”
“是晉軍!”
楊青顫抖著聲音道:“晉軍!是晉軍殺來了!”
潘瑜大怒,一把抓住他脖領喝問道:“到底有多少晉軍?北城到底怎么樣了?你給我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