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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三十二章 不良競爭

  中午時分,郭宋乘坐馬車來到了西安門大街,十幾名親衛騎馬跟隨。

  郭宋喜歡從很多細節來了解長安的變化,其實從街頭巷尾的風貌變化,就能看出很多事情。

  比如從布料的變化,郭宋發現從去年下半年來,穿綢緞的普通婦人多了起來,這倒不是百姓開始講究奢華,而是因為綢緞的價格下跌,就算尋常人家也做得起一兩身綢緞衣裙。

  而綢緞價格下跌和洛陽經濟有著密切關系,前幾年江南的綢緞幾乎都運去了洛陽,價格高,需求量大,導致江南家家戶戶擴大養蠶種桑,江南的絲綢基本上到不了長安,但從去年年中開始,洛陽的絲綢需求量驟然暴跌,導致很多絲綢商嚴重積壓貨物,他們才開始向長安銷售,但長安人不會買高價絲綢,導致絲綢價格一跌再跌,跌去了一半,長安百姓才勉強接受。

  而洛陽絲綢銷量大跌,主要是因為中等人家已經消費不起綢緞,而大戶和權貴沒有這么高的需求量,這也說明了洛陽中等人家開始走向破產,長期高稅負、低收入以及畸形的消費終于承受不住了。

  還有一個變化,就是長安有馬匹的人家越來越多,稍微條件好一點人家,都能騎馬代步了。

  這也是馬匹供過于求的結果,晉國并不禁止馬匹外銷,以前魏、燕、冀三家都會采購大量馬匹,現在三國滅亡,馬匹出口銳減,不得不降價,以至于普通人家也買得起馬匹了。

  郭宋之所以不禁止馬匹出口,實在是因為馬匹難養,一匹戰馬至少需要二十畝地種草養活,一萬匹戰馬就會占用二十萬畝良田,這對國力是一種極大的消耗,晉國有河西走廊,不用擔心草料供給,但地處中原的朱泚和李納就不得不用良田換牧場。

  這幾年,郭宋對長安乃至晉國的治理采用了有所為,有所不為的治國策略,疏通河道、取締各種哨卡、稅卡、減低稅賦、增加市場平臺,新建了西安門大街,改變了東市的結構,這些都是看得見的作為,但對于具體的商人經營,他們就不干涉了。

  這些政策推行了三四年,效果是顯而易見的,晉國各地商業繁榮,商人十分活躍,商船隊不斷增加,在長安專營運輸的商行就達十四家,擁有五百石到千石左右的貨船兩千余艘,這還是私人船隊,官船更是超過了三千艘。

  這些船隊以長安為中心,西去蘭州,北到豐州、太原,東去江南,南到長江流域,使原本被戰爭和封鎖破壞的商業又漸漸恢復。

  從大街上來來往往的商人都可以看出來,一個個步履匆匆,甚至帶著小跑,臉上卻精神煥發,這就是市場景氣的表現。

  不多時,郭宋的馬車來到了西安門大街,剛轉入大街,一股喧囂熱鬧的氣息撲面而來,只見西安門大街上人流如織,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

  河道里停滿了花船,很多身穿盛裝的舞姬正走下船,紛紛坐上牛車離去,看來中午的花船表演剛結束。

  郭宋的馬車在大姐郭萍的店鋪前停下,郭萍大部分時間都在酒鋪內,她閑不住,雖然她投資的產業很多,但她對賣酒卻情有獨鐘,原本西市酒鋪是總店,現在長安人卻漸漸把西安門大街的眉壽酒鋪視為總店了。

  而且郭萍繼承了眉壽酒鋪的第一原則,眉壽酒只在十家酒鋪里出售,現在只有九家了,去年年底,郭萍發現蘭陵酒樓賣的眉壽酒口感不對,她暗查了三天,才發現蘭陵酒樓掌柜用自己釀的酒冒充眉壽酒出售。

  郭萍當即取消了和蘭陵酒樓的合作關系,并連續登報三天公示,導致蘭陵酒樓的生意一落千丈。

  但這件事也使眉壽酒樹了敵,其他幾家比較有名的酒鋪開始聯手和眉壽酒競爭,它們的價格要低很多,口感和品質雖然不如眉壽酒,但它們的性價比高,以至于中檔的眉壽春酒漸漸被擠出了中端市場。

  郭宋走進店鋪,只見大姐郭萍在批評西市酒鋪的劉掌柜,劉掌柜低頭坐在一旁,默默接受東家批評。

  “大姐,怎么回事?”郭宋笑問道。

  “喲!小弟你回來了。”

  郭萍頓時又驚又喜,也顧不上批評劉掌柜了,對他道:“你回去一定要好好查清楚源頭,我給你講,對方絕對來者不善!”

  “我知道了,我會盡快給大娘消息。”

  劉掌柜給郭宋行一禮,匆匆騎馬走了。

  郭萍又連忙招呼兄弟,讓人上茶,郭宋接過熱茶笑問道:“劉大掌柜做事一向穩重,居然挨批評了,倒是少見,是什么緣故呢?”

  “哎!這件事和老劉本身沒有關系,是他手下疏忽了,你看看這個。”

  郭萍將一只眉壽空酒瓶遞給郭宋,是青瓷瓶,郭宋接過瓶子仔細看了看,做得很細膩,和眉壽酒瓶完全一樣,郭宋看不出有什么問題,他茫然地望著大姐,“哪里有問題?”

  “我就知道你看不出來,要是溫玉在,一拎就知道了。”

  “你是說重量不一樣?”郭宋有點聽懂了。

  郭萍點點頭,“這只仿制瓶子比我們的瓶子重了二兩半。”

  “現在居然還有人仿制眉壽酒瓶?”郭宋眉頭一皺問道。

  眉壽酒售價一直很高,這里就包括了酒瓶的價格,眉壽酒鋪一直以每只酒瓶一貫價格回收,幾乎沒有遇到過假冒,主要是成本問題。

  這種酒瓶本身就是青瓷細頸梅瓶,品質非常高,就算去瓷器店單買也要一兩貫錢一只,除非是大量仿制,否則單獨燒幾百只瓶子,光本錢就要超過兩貫錢。

  如果大量仿制賣假酒也不可能,長安人都知道眉壽酒要去西市和西安門大街專門酒鋪買,或者去十大酒樓,在地攤上賣眉壽酒,誰都知道是假的,

  幾年前曾經有人這樣做過,但虧得很慘,一堆仿制酒瓶全砸在手上了。

  郭萍嘆了口氣道:“這種酒瓶做工非常精美,完全不亞于我們,如果做得不多,每個瓶子本錢至少要兩貫錢,但對方卻按照一貫錢的回收價賣給我們,對方為什么要做這種賠本生意?”

  “為什么?”

  “因為我們的酒瓶正好裝滿一斤,但這種瓶子裝不了一斤,最多只能裝十三兩,假如我們沒注意,再把這個酒瓶裝酒賣出去,那我們是不是缺斤短兩了?消息傳出去,眉壽酒的牌子就砸了,小弟,對方這一招狠毒啊!”

  郭宋這才明白了,原來是魚目混珠,砸眉壽酒的招牌,這一招確實厲害,稍不注意就上當了。

  “已經裝酒賣出去了?”郭宋問道。

  郭萍搖搖頭,“我們收進來三百個這種瓶子,先要洗干凈,然后陰放三天后才裝酒,今天被一個伙計無意中發現重量不對。”

  郭萍又拿出兩個切開的酒瓶底放在郭宋面前,“小弟,你看看這個就明白了。”

  郭宋看了看瓶底,立刻明白了,一個瓶底很輕薄,另一個加厚了至少三倍不止,這種技術后世也有,滿滿一大盆菜,夾兩筷就見底了。

  “大姐知道是誰干的嗎?”郭宋又問道。

  “我怎么會不知道,就是一幫對眉壽酒恨之入骨的人,其實我已經把中端市場讓給他們,眉壽春酒已經停產了,我們全力做眉壽酒和眉壽葡萄酒,可這幫兔崽子還不肯罷休,還想砸眉壽酒的牌子,這次我一定要讓他們好看。”

  郭宋沉吟片刻道:“大姐,這件事你就報官吧!仿造眉壽酒,官府可以定罪的。”

  “我打算把他們統統擠垮!”郭萍眉毛豎道。

  郭宋搖了搖頭,“事情不是那么簡單了,他們已經采取卑劣的手段,一計不成,肯定會再生一計,令你防不勝防,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官府出面調查,我讓內衛參與暗查,一定要嚴懲。”

  郭萍也有點擔憂了,對方手段卑劣,萬一他們在酒中下藥,那真的防不勝防。

  “好吧!大姐聽你的。”

  郭宋隨即道:“下午你就去長安縣衙報案,其他事情你就別管了,我會安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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