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裴谞一行抵達了正平縣,他們從南城門進了縣城,縣城內熱鬧如常,絲毫看不出昨晚這里曾發生戰爭,他們在州衙前停下,趙溫才迎了出來。
“家主怎么親自來了?”趙溫才驚訝道。
“我來拜見郭使君,他在哪里?”
“他在北城外,正要率大軍南下,不過應該來得及,我來給家主安排。”
趙溫才帶著裴谞匆匆北城外,只見兩萬騎兵已經集結就緒,馬上要出發,趙溫才找到了郭宋,對他道:“裴氏家主剛從聞喜縣過來,想見一見殿下。”
郭宋一怔,立刻翻身下馬,指著不遠處一定大帳道:“請裴家主去帳內敘話!”
不多時,趙溫才帶著裴谞來到大張帳,郭宋已在帳門口等候多時,郭宋抱拳笑道:“裴侍郎,多年未見了!”
郭宋在豐州任職時,裴谞是兵部侍郎,他們常打交道。
裴谞拱手笑道:“多年未見,郭使君風采依舊,成就更勝往昔,可喜可賀!”
兩人走進大帳坐下,親兵給他們上了茶,裴谞笑問道:“如果拿下河東道,使君有沒有考慮把天策府遷到河東?”
郭宋想了想,便坦率地說道:“確實考慮過,如果時機成熟,我軍府會從河西遷到太原。”
“感謝郭使君的坦率,這次我原本是去霍邑縣找郭使君好好聊一聊,既然郭使君急著出兵,那我就長話短說,使君在太原重用王氏和薛氏,由此可見,使君很重視世家,不知未來的天策府內,能否有裴家一席之地?”
郭宋微微笑道:“只要裴家有意,我當然熱烈歡迎!”
郭宋率領兩萬騎兵離開正平縣一路疾奔南下,官道上的兩萬騎兵如一條長龍,浩浩蕩蕩,塵土遮天蔽日。
黃昏時分,軍隊抵達一座小鎮,叫做柏壁鎮,鎮子南面有大片樹林和草地,還有一條小河從外圍流過,是很好的宿營之地。
軍隊剛休息了不到一個時辰,便有斥候趕來稟報,南面五十里外發現了五千敵軍的蹤跡。
這時,天色已經全黑了,郭宋立刻命令軍隊起拔,兩萬騎兵紛紛上馬,放慢速度向南方奔去.......
五千士兵也在一片草地上休息,東面是大片樹林,河水環繞,和河西軍休息的地方是一條河。
五千軍隊都是步兵,主將叫做張萬金,是施全的副將,他接到主將施全的飛鴿傳令,令他立刻率軍北上匯合。
此時,正平縣封鎖消息,張萬金并不知道他要去匯合的五千軍隊已全軍覆滅,更不知道施全已死,他準備休息一夜,明天再行軍一天,夜里抵達正平縣。
此時已是四月,原野上春意盎然,夜里氣溫舒適,士兵們睡得十分香甜,也主帥張萬金也在熟睡之中。
外圍有不少巡哨,他們警惕望著外圍原野,原野里暮色蒼茫,遠處隱隱有村莊輪廓。
這時,樹林內忽然撲棱棱飛起大片鳥雀,幾名巡哨發現了這個異常,立刻跑去稟報當值校尉。
當值校尉也向樹林望去,只見樹林內再次飛起大片宿鳥,足有數里長,他大驚失色,立刻喝令道:“快報警!”
‘咻——’
連續幾支鳴鏑射向天空,熟睡中的紛紛被驚醒,他們卻不是被鳴鏑驚醒,而是大地顫抖,將他們從睡夢中驚醒。
這時,從樹林殺出了無數騎兵,向晉軍宿營地鋪天蓋地殺來。
河西軍戰馬來勢迅猛,很多靠近樹林的士兵剛起身,還沒有來得及站穩,戰馬便從他們身邊席卷而過,一顆顆人頭飛起。
而睡在遠處的士兵則驚慌失措地爬起身,連鞋都來不及穿上,光著著撒腿便狂奔,一邊狂奔,一邊將身上沉重的盔甲扯掉,前面便是小河,但小河很淺,河水只齊人的膝蓋。
士兵們爭先恐后蹚水而過,在黑暗的曠野里狂奔,但跑了不到百步,對面也殺來無數的騎兵,他們被包圍了。
騎兵大喊,“投降者不殺!投降者不殺!”
士兵們這才如夢方醒,紛紛跪地求饒。
張萬金率領十幾名士兵向西南方向奔逃,這是他的來路,但他卻迎面遇到了中郎將裴信,張萬金大驚失色,急催馬向斜刺里疾奔.
裴信卻不慌不忙,張弓搭箭,一箭射出,箭如閃電,正中張萬金戰馬的后腿,將戰馬筋腱射斷,張萬金的戰馬嘶鳴一聲,摔倒在地,張萬金也被掀翻落地十幾步遠。
他的親兵急忙上前搶救,但已經來不及,數百名河西軍士兵一擁而上,長矛亂刺,十幾名親兵悉數被殺,張萬金也被亂矛刺死。
三萬河西軍騎兵從四面八方包圍了五千晉軍,實際上,他們根本逃不出河西軍的包圍圈,在河西軍強大的攻勢下,晉軍迅速土崩瓦解,跪滿了原野,士兵們都嚇破了膽,一動不敢亂動,生怕自己站起身,就被對方騎兵砍殺。
河西軍騎兵點燃了數百支大火把,圍了一個大圈,所有投降士兵都被趕進圈內坐下,外圍有數千騎兵看守,河西軍騎兵則在四周打掃戰場,將五百余名敵軍的尸體掩埋,各種盔甲兵器等戰利品堆積如山。
四千五百名士兵坐在地上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將面臨什么樣的命運。
這時,士兵搭起一座高臺,一名身材魁偉高大的將領站到高臺上,所有士兵都望向他。
“本人便是河西節度使郭宋!”
士兵們頓時一片驚呼,這就是聞名天下的郭宋。
郭宋停頓一下,又繼續道:“我帶兵南征北戰,深知士兵疾苦,士兵們軍俸低,待遇差,嗎,每個人的家里都有父母妻兒,你們還要養家糊口,雖然是敵人,我也是盡量不殺,保全大家的性命......”
郭宋的一番話引起了士兵們的共鳴,很多士兵都低聲哭泣起來。
“我對所有的降軍都一視同仁,如果愿回家,我們會送給三斗米,遣返回鄉務農,如果愿意加入河西軍,那需要接受兩個月的訓練,然后編為三等兵,三等士兵的軍俸每月是兩貫錢,按照規定,一半給現錢,另一半給土地,土地是積攢起來,退伍時一并給予,所有河西軍士兵都很歡迎這個方案,你們也是一樣,大家自己考慮,究竟是要回鄉,還是留下來參加河西軍,天亮后等大家的決定。”
郭宋的一番話激起了降軍士兵強烈反應,他的誠懇和對士兵的了解,深深打動了每個士兵的心,竟讓每個投降士兵都從內心深處,生出一種愿為他效命的強烈愿望。
天亮后,降軍士兵開始登記,四千五百名降軍士兵竟然全部愿意繼續從軍,為郭宋效力,沒有一個人離去。
郭宋隨即令一名中郎將,率領一千騎兵帶著四千五百名降軍前往正平縣匯合。
郭宋則率領大軍揮師東進,向潞州挺進,與此同時,姚錦也率領一萬五千士兵從霍邑縣向臨汾縣進發,臨汾縣也是郭宋大軍前往上黨縣的必經之路,那里已經有五千河西軍士兵進駐,三支軍隊將在臨汾縣匯合,一共四萬大軍將發動對潞州的最后攻勢。
上黨縣城外大營內也在熱氣騰騰的訓練,在李懷光的強令之下,還是有潞州和澤州的八千民團士兵趕到上黨縣,李懷光直接將這八千人編為鷹揚軍,加上他在上黨的龍襄軍八千人以及虎賁軍七千人,總兵力達到兩萬三千人,這讓李懷光稍稍松了一口氣。
大帳內,李懷光負手來踱步,顯得有點焦躁不安,他部署在絳州的一萬軍隊竟然失去了聯系,現在他已經不指望絳州的七千民團軍了,只希望絳州的一萬軍隊能平安返回潞州,可現在看來,恐怕也兇多吉少了。
“請問韓先生,你覺得一萬軍隊能返回的可能性有多大?”李懷光忍不住問幕僚韓瑜道。
韓瑜嘴角露出一絲苦笑,躊躇半晌道:“卑職很了解施將軍,他做事謹慎,有什么行動都會事先告之王爺,而且他那里有信鴿和信鷹,像撤回潞州這么大的事情,他肯定會及時匯報。”
“你的意思是說,他已經出事了?”
韓瑜點點頭,“卑職聽說河西軍已進駐臨汾縣,就感覺不妙了。”
“該死的郭宋,欺人太甚!”
李懷光氣得狠狠一拳砸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