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郭宋從沙州回來已經半個月,河西走廊進入十一月,寒風凜冽,氣溫驟降,河流結冰,建中二年的冬天已經來臨,家家戶戶都已早早做好過冬準備,等大雪到來,河西走廊就徹底封閉了。
不過按照往年經驗,真正封路的大雪要到十一月中下旬左右才會到來,至少還有十幾天,在這此之前,一般會先下幾場中小雪。
經驗還是比較準確,很快,一場小雪開始紛紛揚揚出現在甘州和涼州大地上。
這時,城東官道上出現一支由數十頭駱駝和幾輛馬車組成的隊伍,為首一匹馬上是一名身材肥胖的男子,正是張雷。
后面馬車內坐著他的妻妾和幾個兒女,之前他們一家躲在成都,不過在一個月前,妻子李溫玉無意中發現有人在暗中監視他們,張雷便害怕了,帶著妻子兒女逃來張掖。
“我們終于安全了!”
張雷回頭高喊一聲,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這里是他師弟的地盤,只有這里他才會感到安全。
“大郎,你說我們在京城的錢財會不會被人吞沒?”李溫玉擔心地問道。
“這個....回頭和老五商量一下再說吧!”
張雷心中也沒有底,畢竟藏劍閣什么事都干得出來,在京城出了名的作惡多端。
一行人進了城,不多時來到郭宋的府宅前,王管家聞訊迎了出來,“喲!是張東主來了。”
“王管家,好久不見了,你家老爺呢?”
王管家向對面官衙指了指,“在衙門里呢!我去找他。”
“不用了,我自己去,先去通知一下夫人,把我家人安頓一下。”
這時,薛濤也得到消息出來了,已經一年半沒有見到李溫玉,他鄉遇故人,薛濤格外歡喜,連忙讓管家安排下人把行李搬去東院,她帶著李溫玉一家進了府宅。
張雷獨自一人來到了郭宋的官房,他去年來過張掖,對這里比較熟悉。
在官房門口正好遇到了張謙逸,張謙逸笑道:“稀客啊!張東主什么時候來張掖的?”
“剛到!”張雷苦笑一聲道:“帶著家人從成都逃來了,想來想去,還是這里安全。”
“師兄,你到現在才知道張掖安全嗎?”郭宋從房間里笑著走出來。
“師弟,你就別打趣我了,你明明知道我大部分時間還得呆在京城里,離不開啊!”
郭宋拍拍他寬厚的后背,笑瞇瞇道:“進來說話,我正好有事情要找你。”
師兄弟二人進里屋坐下,杜嗣業進來給他們上了熱茶,郭宋吩咐他道:“暫時不要讓人打擾我。”
“卑職知道了!”
杜嗣業把門給他們帶上,出去了。
郭宋又問張雷道:“這段時間你一直在京城?”
“在京城和成都之間兩地奔跑,你嫂子他們在成都,我一個人在京城,提心吊膽,結果你嫂子發現成都居然有人監視他們,嚇得我趕緊回成都,把他們送來張掖,師弟,在河西大雪封路之前,我還得趕回京城。”
“藏劍閣的人有為難你嗎?”郭宋沉吟一下問道。
張雷搖搖頭,“自從你離開京城,他們就好像偃旗息鼓了,也沒有發現有人監視,很奇怪,他們居然監視成都,卻不管京城,我估摸著是被你狠狠收拾一通,他們嚇得收斂了。”
郭宋笑了笑,他已經理清思路,應該是元家改變了策略,先在政治上扳倒自己,然后才慢慢收拾自己的親人朋友,現在他們在京城偃旗息鼓,只是不想打草驚蛇而已。
當然,這些話他暫時不想告訴張雷。
郭宋又道:“師兄,我有兩件事要你做,事關重大,你一定要盡力去做。”
“你說吧!只要我能做到,我絕不含糊。”
“第一件事,你把我們在長安的庫存錢財都兌換成金銀運到張掖來。”
張雷嚇了一跳,“師弟,出什么事了嗎?”
“暫時還沒有出事,但我感覺情況有些不妙,把錢財運過來也是未雨綢繆,以免被官府抄沒,損失太大。”
張雷的神情變得緊張起來,他很了解師弟,他說要出事,一定是有依據,他點點頭,“我聽你的,我回去就開始兌換金銀,你說酒鋪和聚寶閣要不要賣掉?”
“店鋪、房宅、莊園這些不動產都暫時不要賣,做得太明顯,反而會給別人落下口實,只是把財物運回來,我讓百名親兵跟你回去協助你,不要急,盡量考慮周全一點,我給你寫封信,請獨孤家主幫一下忙,可以把我在眉壽酒鋪的份子轉給他,我欠他很大的人情,聚寶閣的份子我就送給你。”
張雷默默點頭,師弟是要徹底從京城撤了。
“你放心吧!做生意這么多年,各種轉移財物的手腕我都懂,我就算兌換金銀也不會讓人知道是我,你說還有一件事是什么?”
郭宋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小盒子,“師兄,這個東西你還記得嗎?”
張雷打開盒子,里面是像雪一樣的白色晶粉,他聞了聞,遲疑一下道:“這有點像硝粉,以前我們在崆峒山清虛觀墻角刮了很多,點火能助燃。”
“就是硝粉,隴右節度府的宕州盛產硝石礦,但不純,我記得紫霄天宮擅長煉丹,尤其北風真人會用磺硝法來制造鉛丹,提純硝石的技藝天下第一,你讓大師兄好好勸一勸他,用厚祿請他來甘州,我在甘州給他建一座道觀,讓他當觀主。”
張雷笑著一擺手,“小事一樁,他肯定愿意的,紫霄天宮的老雜毛們功名利祿之心都很重,給他蓋座道觀,他就算爬也要爬過來。”
“再有就是替我買一批硫磺,至少要幾千斤,越多越好。”
張雷并沒有多問買硫磺做什么,便欣然答應道:“沒問題,我在巴蜀替你買,那邊產量大,價格很便宜,再找一支專門負責運輸貨物隊伍替你運過來,不過要等到明年開春了。”
郭宋點點頭,“明年開春也來得及,就這兩件事,你一定要把它做好。”
張雷見郭宋神情嚴肅,便鄭重點了點頭,他不敢再拍胸脯保證,而是把它記在心中了。
長安獨孤府,獨孤謙匆匆走進府中,來到父親書房前,高聲道:“父親,孩兒有事!”
“進來吧!”
獨孤謙快步走進房間,只見父親正坐在火盆旁看書,他連忙跪下行禮,“孩兒給父親請安。”
獨孤立秋放下書問道:“你這么急匆匆來找我,有什么事?”
“父親,孩兒已經查到田文秀進宮前的身份了。”
獨孤立秋精神一振,這件事已經過去差不多二十天了,他還以為查不到,沒想到兒子居然還是查到了。
“你不是說時間太久遠,很難查到嗎?”
獨孤謙笑道:“孩兒托人查到他最初是李輔國召入宮中,十八年前的事情了,后來找到了那一批進宮的宦官名單,其中就有田文秀,當時還有一個和他一起進宮的小宦官,他們當時關系非常好,現在他在給先帝守靈。
孩兒找到了這個宦官,他告訴我,是田文秀親口對他說的,田文秀的父親是元府家奴,跟主人姓叫做元阿貴,他進宮之前叫做元細郎,就是元玄虎把他送進宮,改名田文秀,時隔多年,這個宦官依舊記得很清楚。”
“然后呢?”獨孤立秋不露聲色問道,
“進宮后,他粗通文墨,便被李輔國派到魯王府伺候筆墨,當時天子還是魯王殿下,殿下的長子才三歲,喜歡拿他當馬騎,所以他在魯王府有個綽號,叫做御馬,這次是霍仙鳴推薦他去河西節度府出任監軍。”
獨孤立秋點點頭,果然被自己猜中了,這個田文秀和元家有關,居然還是霍仙鳴推薦的,可見霍仙鳴也被元家收買了,看來這次郭宋有點兇多吉少了。
獨孤立秋負手走了幾步,‘也罷,再給郭宋一次人情吧!他能不能熬過這個險關,就看他自己的運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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