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不到,天子李豫在沉睡中被貼身女護衛推醒,他困倦地問道:“到上朝時間了?”
“陛下,公孫副總管有急事求見!”
李豫睡意頓消,他知道公孫大娘這個時候找自己,必然有要事,他連忙坐起身,身邊獨孤貴妃也被驚醒了,問道:“陛下,怎么了?”
“沒事,你繼續睡吧!朕很快就回來。”
李豫披了件外衣來到寢宮外房,只見公孫大娘滿臉笑容,他心中一松,連忙問道:“是好消息?”
公孫大娘點點頭,“李輔國死了!”
李豫臉上也綻開了笑容,急問道:“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在兩個時辰前,人頭已送到天籟樂坊。”
李豫負手走了幾步,又問道:“確定不是他的替身?”
“我親自去檢查過,確信是李輔國,不是他的替身。”
李豫長長松了口氣,他登基十年,遭遇到八次刺殺,每次都不了了之,他沒有懷疑過魚朝恩,魚朝恩手中有逼他退位的太上皇詔書,如果八次刺殺不成功,魚朝恩早就動用太上皇詔書了。
至于程振元,自己還在暗中支持他對抗魚朝恩,他的可能性也不大。
唯獨李輔國,他背叛了自己父親,當初立自己為皇太孫,他就極力反對,他作為大內總管,完全有刺殺自己條件,也完全能掩護刺客逃走,李豫幾乎可以斷定,策劃刺殺自己之人就是李輔國。
這幾年來,李豫一直就想干掉李輔國,怎奈皇祖父給了李輔國鐵卷金書,使自己無法公開對付李輔國,只能用非常規的手段。
現在李輔國終于被殺掉了,讓李豫怎么能不長長松一口氣。
干掉李輔國是一個難點,但下一步整合李輔國的勢力也是一個難點,李輔國在宮中侍衛中栽培了大量親信,還收買了不少萬騎營中層將領,這些后事若不及時處理好,只會白白便宜了魚朝恩,這件事也讓他心中始終沉甸甸的。
李豫又問道:“還有其他什么好消息?”
“還有就是刺殺之時,正好遇到魚朝恩派手下騷擾李輔國府邸,所以李輔國之死恐怕就會變得撲朔迷離,再有就是,郭宋同時交給我們兩份寶豐柜坊的憑據,一件是白銀二十萬兩的憑證,另一件是一把銅鑰匙,應該就是寶豐柜坊的秘庫鑰匙,都是從李輔國身上搜到的。”
說到這,公孫大娘按耐不住內心的喜悅道:“還有一本名冊,是陛下一直渴望得到的。”
李豫驀地轉身,激動得聲音都有點顫抖,“可是李輔國在皇宮內的勢力名冊?”
“正是!包括侍衛、宦官、宮女和部分萬騎營將領的名單,一共有八百七十七人。”
說完,公孫大娘將一本厚厚的名冊呈給李豫,李豫急忙接過翻了翻,名冊中的很多人和他猜測一樣,他立刻相信這是真的名冊,這種極重要的名冊肯定會貼身而放,只有李輔國死了才能拿到。
李豫心中的喜悅難以形容,他重重一拳砸在桌上,“朕要重賞郭宋,阿姑有什么好的建議?”
公孫大娘笑道:“他的眉壽酒賣得很火爆,財源滾滾,恐怕他不缺錢,要不陛下就給他一個名份吧!”
李豫想了想道:“朕加封他為游擊將軍,并封為靈武縣子爵,再賜他緋衣銀魚袋。”
游擊將軍雖然是從五品武散官,如果沒有出任相應的軍職,意義其實并不大。
但爵位就不一樣了。
唐朝的爵位有九等,王、郡王、國公、郡公、縣公、縣侯、縣伯、縣子、縣男,一般只授予皇親國戚和立下軍功的高級將領。
縣子爵雖然是第八等,但品階卻不低,為正五品,所以李豫又賜給他只有五品以上官員才可以穿戴的緋色官服和銀魚袋。
郭宋能一步封爵,由此可見他給李豫帶來了巨大的收益。
天還沒有亮,郭宋從深入打坐中慢慢蘇醒,桌上的珠子散發著淡淡的白光,就仿佛是一顆縮小了億萬倍的月亮。
珠子大小如鴿卵,也是從李輔國的絲袋中得到,李輔國懷中絲袋除了一份柜坊憑證和一把銅鑰匙外,就是這顆珠子了,或許李輔國剛得了沒多久,還沒有來得及存放起來,白白便宜了自己。
鴿卵大的海珠價值不過五十貫錢,李輔國不可能把一顆五十貫錢的珠子貼身放在身邊,而且現在郭宋已經知道這是一顆夜明珠。
它的珍貴程度不亞于自己那塊祖母綠之王,這再度證明了他的理念,值錢的東西只能靠搶。
除了夜明珠外,郭宋還從李輔國手上抹下三枚戒指,其中兩枚都不完整,顯然是寶豐柜坊的取款密件。
而第三枚戒指是戴著李輔國右手中指上,卻是一顆切割好的黃色鉆石,大小如鵪鶉蛋,也被郭宋笑納,算上他的祖母綠以及藍寶石耳墜,他現在一共收藏了四枚名貴珍寶。
他前世就有收集各種稀奇古怪石頭的嗜好,家里的陽臺床下堆滿各種石頭,抽屜收集了一堆吃藥買下的和田玉,假皮、滾料、高筋玻璃之類。
現在這種嗜好又跟隨他來到大唐,只不過他現在的胃口漸漸被養刁了,喜歡收集名貴寶石,一般品質的寶石他已經看不上眼了。
這時,前院傳來有人跳地的聲音,郭宋立刻站起身,一把將黑劍握在手中,隨手又將夜明珠收入懷里。
他從后窗出去,一縱身翻上屋頂,伏在房脊上,這里居高臨下,可以清晰地看見前院的情形。
只見兩人出現在后宅門口,他們卻沒進來,用力敲了敲敞開的后宅門,郭宋頓時松了口氣,來人是他師兄楊雨和徒弟孫小榛。
郭宋從屋頂上跳下,沒好氣道:“既然已經翻墻進來了,還一本正經敲門,有什么意義?”
楊雨笑嘻嘻道:“萬一后宅有弟妹,豈不尷尬了?”
“尷尬你個頭,快進來吧!”
楊雨笑著走了進來,孫小榛上前躬身行禮,“參見小師叔!”
郭宋點點問道:“你父親傷情怎么樣?”
“父親傷勢已經好了,他和我母親兄弟目前都在揚州。”
郭宋點點頭,“進屋坐吧!”
兩人走進郭宋的書房坐下,郭宋給他們倒了涼茶,朱小榛取出一塊銅牌放在桌上,一臉興奮道:“小師叔,我現在已正式成為藏劍閣一員。”
郭宋拾起銅牌看了看,藏劍閣外堂九十八號,三級武士,郭宋暗暗搖頭,藏劍閣外堂一共有六十五人,加上孫小榛也才六十六人,這就意味著已經陣亡了三十二人。
“師兄,你的腰牌給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我是三十七號,楊雨還是把腰牌取下遞給了郭宋,居然是銀質腰牌,上面寫著三十七號,二級武士。”
“師兄為什么是銀腰牌,因為二十級武士的緣故嗎?”
楊雨搖搖頭,“我是第五組首領,手下有十人,所以是銀牌,二級武士只是武藝高低區別,藏劍閣外堂一半都是二級武士。”
“那一級武士有多少人?”
“一級武士有三十一人,都是師姑的徒孫,絕大部分都屬于藏劍閣,藏劍閣外堂只有七人,他們的武藝確實高強。”
“師兄今天找我有事?”
楊雨猶豫一下道:“我想請你助拳!”
郭宋立刻意識到,楊雨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正如公孫大娘所言,自己的身份只有李曼和王劍影兩人知道,可是自己能送孫小榛出城,難道楊雨猜不到什么嗎?
心念一轉,郭宋便明白了,孫小榛既然被吸納進藏劍閣外堂,肯定會遵守規則,他把出城之事對自己師父隱瞞了。
郭宋迅速瞥了孫小榛一眼,見他站在楊雨身后,低頭沉默不語。
“師兄遇到麻煩了?”郭宋笑問道。
楊雨嘆口氣,“確實遇到了棘手之事,否則我就不來找你了,我接到一個任務,刺殺天英閣武士首領趙春,好像是魚朝恩一直在拉攏他,一旦他投靠魚朝恩,天英閣的一半武士都會被他帶走,但我手下只有四名二級武士,其他都是三級武士。
而趙春武藝之高,已遠遠超過我們的一級武士,僅比李統領略低一籌而已,憑武藝,我們哪里殺得了他,而且用別的手段更不可能,所以我只能請師弟出手了。”
郭宋淡淡一笑。“師兄就這么相信我的武藝?”
“哎!你的武藝我還不知道?連白云真人都死在你手中,師弟,就一句話,你肯不肯?若不肯,我也絕不勉強你,我們依然是好兄弟。”
郭宋沉默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既然你已經說到這一步了,好吧!我幫你一次,但我得說明,就這一次。”
楊雨大喜,“那師弟什么時候有空?”
郭宋冷冷道:“事不宜遲,天亮后我就出手,師兄只管負責把他的行蹤盯住就是了。”
李輔國昨晚被殺,天亮后肯定是一片混亂,既是最好的機會,但也是最后的機會,過了今天,一切都塵埃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