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告訴她們一聲,她們家那個門,真的,以及很嚴重的影響到我的生活了…”。
“然后呢?還能怎么樣?不管你怎么說,她們也不會接受,并且不會修門。”我不解地說。
姜西又笑了,“那也不一定,我對任何人,都始終抱有一種好的方面的看法,我覺得人有時候會發脾氣,或者會懟人,看起來蠻不講理,其實很多時候并不代表這樣的人是壞人,可能她只是當時因為心里有某些事,心情不好,就比如說,看新聞里講的,有很多人因為一點小事吵架,然后就拿刀殺人了,其實殺人的那個人平日里不見得一定是一個壞人,他只是殺人的那一刻沖動了而已。”
這樣說來,也是有些道理的。
人們往往判斷一個人好、壞的時候,就喜歡從一件事上來判斷,比如有人一輩子做壞事,突然做了一件好事,大家會說“這人也沒多壞嘛”,再比如有人做了一輩子好事,突然做了一件壞事,人們就會說“這人原來不是好人啊!”
其實,好人與壞人,真的很難用一件事來界定。
姜西接著說,“我覺得咱這個隔壁鄰居也不像是壞人的家庭,可能剛才我提出意見她們一時接受不了,脾氣有點大,我不跟她們吵架,把我想告訴她們這件事的目的達到了就行了,然后,我等著她們自己反省,等反省了,她們就會修門了。”
我,“…”。
“老婆,我覺得你想多了。”
姜西又笑笑說,“我覺得還是有可能的,有些人就是直腸子,性子急,當別人說自己哪里不好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懟回去,但事后發現自己不對了,還是會默默改正的,有很多人都是這樣的,我有時候也這樣。”
既然姜西抱著對任何人都有美好期待的幻想,那我也沒必要打擊她,便說,“行吧,希望你夢想成真,希望人人都能在沖動之下,大錯鑄成之前早日醒悟,悔改自己!”
這算是對人的一種美好期望吧,只是我沒想到,姜西的這種期望第二天就實現了。
又是中午我們打算睡午覺時,以前每天都能聽見隔壁的門響,今天中午我們聽見的是,隔壁阿姨和她女兒在跟一個師傅講話。
阿姨的女兒說,“師傅,你看能修好嗎?”
她一邊說,一邊拉動門,給師傅聽那個刺耳的聲音。
那師傅說,“應該沒什么難度,我給裝兩個輪子上就好了。”
阿姨的女兒馬上高興地說,“哎呀,真是太好了,你懂這個,一看就知道怎么弄,我們不懂,就覺得好難。”
師傅說,“沒事,一會兒就給你修好!”
那師傅在那擺弄了好一會兒,那個刺耳的聲音便越來越小了。
又過了一會兒,那師傅一邊拉門,一邊問阿姨,“你看這樣行嗎?”
那個阿姨立刻大聲地對師傅說,“挺好挺好,沒有聲音了,太好了。”
她女兒在屋里朝他們說,“主要是鄰居反映,嫌聲音刺耳,沒辦法才修的。”
這時,我們聽到那個阿姨更大聲說了一句,“哎呀,我整天聽著這個聲音也鬧心啊,所以我一天都盡可能少開這個門了,現在修好了多好,我以后可以從這門隨便進出了,挺好挺好!”
那阿姨的聲音比正常的時候都大,我就是有一種感覺,那阿姨說這番話,其實是想給姜西聽的,大概意思是想告訴姜西一聲,她們把門修好了,但是因為顧及面子,不好意思直接當面跟她說。
怎么說呢?不得不佩服姜西看人、看事精準的同時,我也相信了,大多數的人,其實還是有美好一面可以期待的,我們要學會寬容彼此的沖動。
雖然說,現在還是有某些自私、自利素質極差的人,但受整體國民素質越來越好的影響,大多數人還是不太好意思讓自己的素質太低下的。
而關于沖動之下的吵架,人人都會有過,不代表這個人就不是好人。
當然,這里不包括殺人、放火給別人造成重大傷害的那種沖動,那種人在那一刻是魔鬼,即便平日里是好人,也不可原諒!
從那天開始,我們家便再也聽不到這種刺耳的開門聲了,一切都很好!
大概過了一周后,我們一家三口出去游玩,剛好碰到隔壁阿姨也出門,那阿姨似乎刻意不看我們,神情顯得有些僵硬。
這時,姜西就笑著走到那阿姨身邊親戚地喊了一聲,“阿姨!”
那阿姨立刻轉過身來,答應一聲,“唉!”然后她馬上著急地說,“我跟你講啊,那兩天我家里有事,心情不好,你是年輕人,不要跟我計較哈,我也知道那個門很煩人,只是之前沒人說,我也就沒當回事,以為修不好,換門又嫌麻煩,還要花錢…”。
姜西馬上把手搭在阿姨的肩膀上,笑得溫和地說,“沒事沒事阿姨。”
那阿姨又著急說,“門我找人修好了,一開始找不到人,我后來找了個認識的做家具的師傅來修的,現在一點聲音都沒有了,達到你的要求了。”
姜西馬上一臉感激地對阿姨說,“謝謝您呀阿姨,因為我晚上經常熬夜,所以早上需要睡覺,謝謝阿姨的理解!”
那阿姨說,“也謝謝你的理解!”
說到這里的時候,兩人便順其自然地分開岔路了。
我看到姜西臉上心滿意足地笑了,然后她回視我看向她的目光說,“是不是,大多數的人,其實都有善良的一面,只是有時候沖動之下做了不好的事,但凡有點良知的,事后都會反省和改正的。”
我笑了,“你說得都對!”
之后的日子,我繼續學英語,姜西繼續寫和賣房子。
我們家聚x園的房子其實也很不容易賣出去,一方面總價挺高的,另一方面,因為聚x園的房子是頂好的學區房,但江東西上學占了名額。
頂好的學區房,就跟矯情的公主病似的,x事一堆,就比如,我家江東西占了上學的名額,即便我們轉學了,新買了我家房子的客戶家里如果有適齡孩子想上學,也是上不了的,不但我們轉學后上不了,就連第二年也上不了,必須等到我們家江東西六年小學畢業之后再空一年,別的孩子才能上。
這樣的話,必然影響我家賣房子,不但想買的人少了,價格也會被大刀。
所以這個房子賣得周期很長,但也有另一個好處,賣得時間越長,房價就越漲了,所以,對于我們來說,都沒關系,但,我們想出國的話,就有點著急了。
姜西是真的下決心想出國了,她天天跟中介人員商量如何賣掉房子。
那個之前跟她關系不錯的小郭說,“姜西姐,我把你的房子跟我們全店的人一起開會研究了,現在市場價,如果學區不占用的話,你家這個房子應該能賣到五百三十萬,但是因為你家這個房子現在學區占用四、五年,我們全店預估,只能賣到四百八十萬。”
我聽見姜西對小郭說“不,小郭,你們的預估是錯的,我預估我的房子,至少能賣到五百一十萬。”
小郭的聲音很是真誠,“姐,我不會騙你,前幾天你們小區剛剛成交了一套一樓的,學區不占用,才賣了四百八十萬,你家這個樓層好,采光好,但是你學區占用啊,四百八十萬,還不一定能賣上呢?你想啊,買這種學區房的人,肯定都是為了孩子上學,但一般也都是提前一、兩年買,那你家房子學區占用四、五年,這類客戶就被屏蔽了;居住類客戶,一般也不會買這邊的房子,同樣的價格,在遠一點的地方都能買別墅了;那就只剩下一類投資的客戶了,投資的客戶一般都不會一下子把五百萬的資金壓在這一套房子上,不利于資金流動,所以我們店長都說,這個房子能賣四百八十萬頂天。”
姜西看著手機,只是冷靜地微笑,看得出,她的那種微笑不是開心的笑,只是一種:你說你的,別以為你們是專業的我就會信你的微笑姿態。
見姜西不吭聲,小郭又說,“姐啊,我們店長說了,四百八十萬,如果你同意,就給你在我們全公司的群里推廣一下,這樣相信很快能賣出去。”
姜西說,“我不同意,低于五百一十萬我不賣。”
談話到此結束了,等姜西掛上電話,我問,“你真的覺得能賣上五百一十萬嗎?要是賣不出去,我們就不出國了唄,那我不用學英語,也不用學開車了是吧?我還找國內的工作。”
姜西斜眼瞪我一下,“既然決定了,至少也要去感受一下,否則都是道聽途說的小馬過河感受,如果真的覺得不好,就回來唄,我們把退路留好,比如江東西的學校先不退學就行了,其他也沒什么了,房子都可以再買,你我也沒有工作煩惱。”
這樣說來,也是很有道理,行吧,我繼續啃英語吧,好難!好煩!一點也不愛學呀!
她又說,“我就是覺得我家這個房子能賣上五百一十萬”。
“你憑什么覺得呢?”我肯定很疑惑,難道還是憑感覺嗎?
姜西說,“感覺只是一方面,最主要肯定是根據市場價格結合我家房子的優點,我評估出來的,沒遇到合適的客戶確實沒辦法,一旦遇到合適的客戶,我覺得五百一十萬,肯定會有人買的,所以,再等等,別著急。”
我馬上說,“我都聽你的,我一點也不著急。”我本來就不怎么想出國啊!
又過了一星期左右,房子的事沒一點動靜,一個來看房子的客戶都沒有,姜西其實很著急,每天都跟中介交流,可是中介都在說,她報五百二十萬的價格還是太高了,報四百九十萬才會有人來看,姜西堅決不同意。
在焦急地賣房等待中,有一天,姜西又被群聊氣得發火了,這一次不是作者群,也不是讀者群,而是出國那個微信群。
我看到她臉色不好地從臥室走出來,正在煮面條的我,立刻關心地問,“怎么了老婆,什么事讓你不高興了?”
姜西真的是一臉憤怒地說,“他媽的外國男人的地位,都是被中國那些賤女人給捧出來的,今天群里來了一個想出國想瘋了的女人,她媽的在群里大肆宣揚,任何一個國家的男人都比中國男人好,任何一個國家的男人都值得她主動往上貼,她說就算被騙財騙色也值得,生個孩子能改變人種就值得,還說x種人也比中國男人好,你說我氣不氣,這世上怎么有這么傻x的女人,我當時就忍不住跟她在群里吵起來了…”。
“你怎么跟她吵了?”我很好奇,一項不跟人吵架的姜西都忍不住了。
她說,“我直接開罵了,我就說,你丫的就是個賤貨,不是中國沒有好男人,是沒有一個男人是你配得上的,就算乞丐你也配不上,乞丐還有尊嚴,你連尊嚴都沒有,你比雞女還下賤,別說你出國,就算你走到全世界,你也是最給中國人丟臉的畜生,馬勒戈壁的!”
我,“…”。
“罵完我就把她直接給踢了,并且拉黑,哎呀,好爽啊,這就是當群主的好處!哈哈哈!我現在心情好多了!”
“老婆!”如此粗俗、暴躁的老婆,為什么我好想親她呢?
“那你現在應該心情挺好吧?去做個紅燒帶魚吧?”
我已經把魚洗好了,為了不浪費這么好的食材,我希望姜西來做好吃的紅燒帶魚。
結果她順著自己的心口說,“不行,還有點氣,還有一件事讓我沒順氣。”
“什么事啊?難道群里還有奇葩人物?”我問。
姜西點了點頭,“沒錯啊,奇葩年年有,數今年最多。”
“又是什么人?”我覺得從她嘴里講出來,就像聽戲一樣。
姜西說,“還有一個年輕女孩兒,說是二十六歲了,對外漢語專業畢業的,仗著自己教過一些全世界各地的外國學生,在群里各種崇洋媚外,表達自己多么多么了解國外人的高品質生活和高素質,然后總是往群里發那些,某某國家大學舉辦屁股選美大賽,某某某國家舉辦了luoti花卉展聚會,我一看她那些滿是羨慕的發言,我就煩的慌。”
我笑著問,“你也罵她了?”
姜西說,“我沒罵她,但是我也指責她了,我說你也是個有文化的大學畢業白領階層,天天崇拜這些低俗的事兒有什么意思?”
“她怎么回應你的?”
“她馬上不高興地說,這怎么能叫低俗呢?這是西方文化,我說你把西方人拉的屎都當文化,這種事,但凡有點腦子的人也知道,就算在國外,那也是少數無聊人玩的惡趣味”。
“說得好!”我不吝夸獎。
“我還告訴她,不管西方開放思想,還是中國傳統思想,人性都是相通的啊,不管外國人還是中國人,總跟畜生是有區別的啊,總會知道什么是不要x臉的事,什么是要臉的事啊?不然西方滿大街都得是luoti人了…”。
我覺得姜西說得很有道理,“那她又怎么說的?”
“她一直不服氣啊,說我不尊重一種文化,這是文化歧視,在國外是會被投訴的,嚴重的還會坐牢,還說我這種人不適合出國,只適合窩在土老帽一樣的中國大農村,媽的,氣死我了。”
“那你又說什么了?”
“我懶得再跟她說了,直接把她踢了”。
“哈哈哈,當群主這一點確實爽。”
“可我這一次沒爽。”
“為什么?”
“一方面因為我把她踢了之后,她又加我來,驗證留言寫著:‘沒文化’三個字,你說我氣不氣?我就有一種自信,就算我只讀了小學,其他書都沒讀,我也是比她有智慧和有文化的人。”
“對對對,當然!”我笑著說,如果崇拜西方的‘屎’也叫有文化的話,那也是對西方文化的一種侮辱,西方的東西有很多,并不是什么都稱之為文化。
“另一方面,最讓我郁悶的是,我把這兩人踢出了之后,群里只有非常少的一部分人贊同我的觀點和做法,而很大一部分人的觀點是,說我是群主,不應該這么感性踢人,我應該中立,要尊重個體,還有人說,遇到這樣的人和事,不需要爭辯什么,一笑了之就行了,要尊重個體文化。”
“你怎么說?”這個世界上什么樣的人都有,我好奇的是姜西的反應,她一直就跟大多數人不一樣。
姜西一臉氣憤地說,“我發了一個公告,內容是:本群只歡迎三觀正,人品好,素質高的人加入一起交流出國事宜,一星半點的個體差異能接受,畢竟人無完人,大家都有自己的棱角,但道不同不相為謀,對于三觀極其偏離的人,本群零容忍,不贊同本群主思想的,可以自動退群。”
我又笑了,“之后呢?退群的人多嗎?”
姜西說,“一個都沒有,其實大家心里都有一桿秤,誰對誰錯,大家都不是傻子,只是有些人變得油滑了,變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偶爾還有零星一兩個人在說,群主真沒必要這么較真兒,這都是小事,當群主的要寬容,直到一個在新西蘭本地生活十幾年的人出來發了一條信息,大家都不吭聲了。”
“她發了什么信息?”
“她說,她以在新西蘭生活十幾年的經歷告訴大家,類似luoti聚會這種事,就算在新西蘭,也絕對是少數無聊人搞得惡趣味的事,大部分新西蘭本地人也是不喜歡的,也沒有把這種事當成一種文化,只是個體的畸形嗜好而已,群主的觀點很正,遇到這樣的歪風邪氣思想,就應該指正出來,不然真的是,某些中國人把外國人的‘屎’都當成文化。我完全贊同群主的觀點和做法!”
一個生活在新西蘭十幾年的人,說出這樣的話,確實比姜西的發言有權威多了。
“她的話說完,頓時群里沒動靜了。”姜西說。
“那你心情好了嗎?”
姜西嘆了口氣,“還是有點想不通。”
“想不通什么?”
“想不通為什么大家都知道那樣的思想是不好的,卻可以墻頭草隨風倒的不去糾正,反而還能跟這樣的人聊得很開心?想不通,為什么我這個保守底線,堅持原則的人,反而成了那個跟大家格格不入的人了呢?”
姜西的這個問題,我沒辦法回答他,因為我覺得我們的社會,似乎越來越是這個樣子的了。
記得以前看過一本,講女主角在裝修行業兢兢業業,從不用套路,保質保量,但卻受到周圍人的排擠,業績也不好。大家都套路,只有那個追求良知的女主角,成了不知所謂的存在。
理想化,后來出現個男主,被女主正能量征服,兩人一起逆襲征服世界。
而現實中,若是在某個群里討論一些關于道德底線的問題時,就是會像姜西群里那樣,立刻涌現出各種不同的觀點,有人說,遇到沒底線的一笑了之,有人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德底線,有人說要包容,而只有那個真正追求道德底線的人,成了不知所謂的存在。
這就是現實,大部分的人,妥協于現實,而妥協的原因各有各的不同,有人說,是因為要生存,有人說,是因為他寬容,還有人,天生就是沒有底線的人。
而姜西,我想,她也會犯錯,她也會沖動,但到死那天,她也一定會按著做人該有的底線和原則走完這一生,而我,就是追隨她一生的小粉絲!
“不要為別人生氣了,這個世上有很多很多我們無法理解的人,該說的話,你說了,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走過才知深淺,才知快樂或痛苦,我們無法改變別人的軌跡,所以,我們就得學會消化、排泄掉這世上的垃圾,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活出自己的美好生活”。
“老公你說得真好,我現在心情好了,我來做紅燒魚。”
“好嘞!”哎媽,詭計終于得逞了,實在不想做魚。
又過了不到一星期,一個新的中介人員,帶來了一個看房子的客戶。
房子掛出來快一個月了,就來這么一個看房的客戶,我根本都沒當回事,倒是姜西,在客戶到來之后,她夸夸其談地給客戶講這個房子的優點。
我心想,講也沒用,沒見哪個五百多萬的房子,就來一個客戶就能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