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延安府。
楊霖坐在榻上,一邊由蘇伊娜服侍著梳頭,一邊道:“告訴老種經略,延安府我就不待了,各部恪守職責,不許來送,帶上桃子咱們馬上出發。”
站在外面的呂望抱拳稱是,轉身離去,邊境上新的局勢注定了西軍的忙碌,楊霖下令不許相送,他們也緩了口氣。
畢竟有些離得遠的,來回奔波極是好費時間,還有可能耽誤政事。
西北的路面,沒有開封府那么平整寬闊,也舍不得用青石板鋪就。
所謂的官道,也不過就是黃土路。黃土過篩之后,摻上石灰,用石碾壓平夯實,再堆放大量柴草,點燃焚燒,將整個路面全部燒制一遍的黃土路。
車輛行走依舊有些顛簸,畢竟多年的磨損早就坑洼不平,楊霖抱著一大一小兩個美人,輕輕顛一顛也是種享受。
種歸夷小小的腦袋,時不時地抬頭偷瞄蘇伊娜,似乎是對她這段時間奪去了楊霖有些不滿。
蘇伊娜是什么人物,生平就在楊霖面前服過軟,趁著楊林不注意兇巴巴瞪了她一眼,嚇得小桃子一下鉆進楊霖懷里。
沒有注意到這兩個人的打鬧,楊霖探出頭去,觀察著地面若有所思。
自己的馬車架構穩當,尚且有些顛簸,這條路如此重要,事關西北商路是否通暢,豈能不加修繕。
苦笑一聲,楊霖暗嘆自己的學渣本性實在是太可惜了,不然造出點水泥來就好了。自己回朝之后,要上奏陛下,撥下點閑散的京官,前來監督修路才好。
此時三名鮮衣怒馬的公子哥兒,帶著五六隻鶻鷹,七八條獵犬,十幾名張牙舞爪的隨從,架鷹唆犬,呼嘯而過。
好死不死的是他們胯下的坐騎都釘了蹄鐵,再結實的黃土路面也經不住如此踐踏,一蹄下去就踏出一個淺坑,砂土飛濺,黃塵彌漫。
前面的萬歲營如此扎眼,大紅的戰袍分外顯眼,這三位恍若不覺,或者說壓根兒不在乎,一路談笑風生,旁若無人,直愣愣驅馬前行,似乎是篤定前面的人馬會給他們讓行。
楊霖指使馬夫驅車上前,拉車的那三匹通體雪白的駿馬身高腿健,神駿無比,比三人的坐騎都高出一頭。
這些公子哥兒平常講究的就是聲色犬馬,一匹名馬不僅彰顯身家財力,同時也代表了在圈子中的身份地位。楊霖用這樣的名駒拉車,可見身家不凡,頓時被三位公子哥兒引為同道中人。
其中一個錦帽貂裘的公子哥,對著車簾笑道:“前面的朋友,也是去汴京參加花燈慶典的么,不如結個伴同行。”
楊霖掀開車簾,三個人頓時眼前一亮,好俊的美人兒。
蘇伊娜驕傲慣了,草原上不知道多少好男兒都圍著她打轉獻殷勤,小辣椒從來都是不假辭色,瞪了他們一眼,撇過頭去。
楊霖剛想板著臉訓斥他們幾句,讓這些紈绔子弟,知道愛護道路。
這時候,其中一個指著種歸夷道:“小桃子,你怎么在這?”
種歸夷顯然和這些人很熟,翻個白眼不說話,三個人對視一眼,突然明白過來。
“原來是楊少宰,下官等見過少宰。”
眼前的人是他們西軍的靠山,自己還想讓他讓路,這不是打自己臉么。
楊霖終于得了機會,訓斥道:“你們是西軍的人?”
三個人趕緊自報家門,原來他們都是西軍世家子弟,西軍常年缺糧餉,就是靠著這些人走南闖北賺取錢財,維持著他們和西夏對峙。
這些將門子弟,手里握著錢財,又有軍漢護衛,行事難免張揚了些。
“下官折彥文,家父折可求,我在族中排行十七,少宰叫我小十七就行。”
“下官姚術,家父姚古。”
“家父楊策卿,俺叫楊伯勛。”
清一色的將門子弟...楊霖不禁有些無語。
眼前這三個人,一個是姚古的兒子姚術,一個是折可求的兒子折彥文,還有一個是楊家的楊伯勛。
楊霖點了點頭,關上車簾,自己縱身到車外,坐在馬后問道:“你們都是西軍子弟,更應該知道這道路的可貴,閑著沒事呼鷹簇犬的,還要如此踩踏,就為了逞威風,這成何體統?”
三個人滿臉羞慚,連連告罪,楊霖問道:“你們先前說的什么花燈大典,是什么時候的事,本官怎么沒有得到消息?官家下過旨了么,著那個大臣操辦的。”
官家若是舉辦這等大典,定然又是一個大手筆,按理說自己這里應該早就得到消息了,沒理由比這些紈绔兒知道的晚。
這幾個衙內臉色古怪,沉默了一會,終于楊伯勛抱拳道:“慚愧,這個花燈大典卻不是陛下主辦,而是汴梁商會的手筆,他們請動了開封府一帶所有的花魁行首,廣邀豪商巨賈與會,好像要商量什么銀票的事。俺們幾個雖是軍籍,卻時常跑商,是以也受到了邀請。”
汴梁商會?楊霖凝神片刻,心道這不是老子搞出來的東西么。那個王運,被推舉為第一任會長,自己還派人送了個金算盤以示慶賀。
當初稍加點撥,看來他們真的已經做出銀票來了,這東西掌握在萬歲營的手里,不過商人們也著實獲利不少。
至少以后不用推著幾車的大錢到處奔波了,也難怪他們會幫自己賣力宣傳。
楊霖讓他們拆掉了馬蹄上夸張的蹄鐵,換上軍中一般的鐵掌,然后率眾在前面帶路。
既然是西軍子弟,也算是自己的半個門下,是時候好好教育一番。
幾日相處下來,楊霖發現這些人對自己全無戒心,甚至有一些親近。
也難怪這樣,畢竟自己對西軍來說,是他們在朝中的唯一靠山。
西軍最難的時候,自己給了他們三年軍糧,童貫禍害秦隴壯丁,也是自己的出面救下,打了勝仗朝中文武大臣想要裁撤西軍,還是自己出面保住了他們。
這些將門世家的子弟,早就把自己當做少宰門下的人,這些人出身名門,性喜交游,為人豪爽大度,除了有些張揚,還是很不錯的衙內。
楊霖有心提點他們一番,便全部帶在身邊,一同趕往汴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