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格教授無用勸阻下,陸離隨克莉絲教授離開樹冠層,乘坐混合區的樹洞升降梯前往下層。
人類比例在通往地底深處的幽暗樹洞里猶如螞蟻般渺小——克莉絲教授是稍大那只。
周圍掛著螢石燈的其他升降梯們或上升或下降,晦暗樹洞回蕩絞盤滾動聲。
途經中年級與高年級層,他們的升降梯并未停下,繼續向下。
“他不在巨樹?”
陸離望向樹洞底部泛著光亮的邊緣,那里應該是地表。
“作為異端學,那家伙沒資格進入學院。”森胖抱胸的克莉絲教授說。黑暗中她更加白皙,仿佛披著微光。
教授稱謂源于他舊日時代的身份——
幾分鐘后,輕微搖晃的升降梯鑲合進底層平臺,樹洞出口被明亮光芒照亮。
只是這里并非重點,腳下木板后還有空間,通往幽暗無光的地底樹根區。
那里是下層學院及各禁區所在地。
地表平臺往來的學生們自覺避開克莉絲教授。不只是對其身份的尊敬,還有對其實力的敬畏。而落在陸離身上的視線則捉摸不定許多。盡管與惡意無關,但也絕非善意。
“這就是為什么我們要區分低中高年級”“何為光芒,何為黑暗。與深淵注視過久…而不成為深淵的一部分。”
人類善于適應,所有存在都善于適應——因為無法適應者早已失去。
而這也帶來一種可怕猜測:來自深淵、來自黑暗、來自霧靄、來自里世界的怪異們是否曾和人類一樣。
只是漫長的時間與接觸中,它們迷失了本性,失去了文明與歷史?
巨樹學院必須要阻止這種事發生。
渺小身影在樹洞下行走,前方守門人們擋住去路。
“克莉絲副院長…還有我們的驅魔人先生。”駐守樹洞的守門人長老轉動獨眼,觀察克莉絲教授與陸離:“你們要去哪。”
“羅德街區,見一位朋友。”克莉絲教授高傲地說,她似乎不喜歡守夜人們。
“你們的面罩在哪。”守門人長老問。
克莉絲教授從她的手包里取出兩根藥劑管,分給陸離。
“喝掉。”她仰起脖頸吞掉自己的那根。
“安全區,逗留時間為天黑之前。”視線略作停頓,守門人長老示意手下讓開路。
克莉絲教授維持高傲頷首示意,與陸離走出樹洞,抵達地表。
原始黑暗籠罩大地后,陸離再一次看到它們。
比雪花更細密、比飛蟲更無序的黑色線條被阻隔在光亮邊緣。外界彌漫的他們在幽暗正午勉強可視。與正常的黑暗不同,它們仿佛活物,無時無刻不在腐蝕被它們占據的一切,所以它們也被人們叫做“活著的黑暗”。
“我不喜歡他們…將規則看的太重了。”克莉絲教授對守夜人的抱怨耳邊響起:“在我還不是副院長時就和他們打了很多回。最好祈禱你在巨樹學院的時間不會被它們抓到,被抓到也不要嘗試反抗,不然等著無窮無盡的麻煩吧。”
服下的類杏仁味甜藥劑開始生效。涌動的黑暗線條被阻擋在口鼻外。周圍身影們則沒有此待遇,全都戴著烏鴉面具或封閉面罩,漆黑面罩跟隨陸離和克莉絲教授轉動,分辨不出神情。
但陸離能聞到一些人身上的血腥味。
“等你成為中年級就可以開始接取任務了。”
陸離的注意落在黑色霧靄外的建筑上。
這些顯得腐化、褪色的建筑里有一些窗戶亮著燈光。盡管不多,但偶爾能看見投在窗簾上的人影說明仍有人居住在地表。
克莉絲教授告訴陸離答案:這里是殖民區。
意為已經被他們占領的區域。
佐證是街道上偶爾經過的人影和巡邏士兵。
不過殖民地代表的含義不止如此:許多人以認為地表不再屬于自己,漫長時光中他們將成為地底穴居生物。
事實的確如此。殖民區只存在巨樹腳下的一圈,再往外是安全區。被清理干凈,但無法駐守的區域,更外圍是清理區。
安全區和清理區也被稱為緩沖區——不讓殖民區直接暴露于黑暗之下的地帶,同時也是巨樹學院所能輻射的最遠距離。
羅德街區就在安全區,這里的街道靜悄悄,遠離光亮與喧囂。
斯特林之家 克莉絲教授走上一棟掛著木牌的房屋臺階,推開半掩的房門。
吱呀——
進入靜謐房屋,油燈光芒照亮墻壁的涂鴉般的古老印記和其他符號。
克莉絲教授領著他打開通往地下室的門,低頭鉆入通道。
十幾層臺階后,粗糙向深處延伸的山洞呈現眼前,熒光塊分散鑲嵌巖壁上,旁邊長著可疑的裸露大腦。
“猴腦菌,只在骯臟潮濕螢石光照耀的地方生長。”
克莉絲教授說:“看上去會掉理智值,但以它為主材料的腦智湯是溫養理智值的優秀藥劑。”
“恢復嗎。”
“不,但能緩和降低的速度,中高年級和下層學院的標配藥劑。”克莉絲教授的聲音回蕩著。“所以你需要學習,親愛的,有好多關于我們,關于這個時代的東西你都不知道。”
向前一段距離,他們看到在簡陋山洞里擺放的書桌器具,還有一名骯臟、不修邊幅的老人。
“斯特林,你該整理下這里了。”
“整理的時間我說不定能解開一個難題或想到新點子。”桌臺前的老人瞥來一眼,低頭繼續他的研究。“我知道你,無人不知的驅魔人先生。克莉絲,你帶他來做什么?”
“試驗。”
斯特林停頓動作,摘下眼鏡,帶著血絲的眼珠審視陸離:“你相信科學?”
“科學不需要相信,它本身存在。”陸離平靜地說。
“親愛的,看來我們很像呢…”克莉絲教授掩著嘴,富有魅力的輕笑說。
“如果不是了解你我以為是你讓他這么說的。”斯特林注視陸離的目光變得友善:“克莉絲那時也這么說。她說科學不用相信,它客觀存在,只是已經不屬于這個時代了…為此我很長時間都不想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