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郁夜色,無法驅散的濃霧在屋外涌動,就連火堆也晦暗無光。
等待十幾秒,第二道敲門聲也沒再傳來。
門外沒有呼吸聲,也沒有晦澀氣息。
“你留下保護陸離,我去看看。”蕾米擔心敲門聲是誘餌,穿過木門。
陸離和安娜等待著,不一會兒,木門被從外面推開,蕾米的虛幻手掌捧著一團粗糙麻繩:“門口地上有一團繩子…它是不是你們說的降神之繩?”
海風吹進木屋,火堆變得更加微弱,躺在旁邊烤火的黑貓竄到陸離腿邊。
蕾米關上了木門,安娜來到她身邊接過麻繩。這只是一截磨損嚴重,糙毛卷曲的普通麻繩,上面沒有任何氣息。
但普通麻繩可不會在怪異之霧里突然出現在門口。
與此同時,老米克洛斯斷斷續續地虛弱低語忽然在小屋里響起:“請…幫我…”
拿著麻繩的安娜仿佛聽到更多內容,對陸離說:“它希望你能幫她解脫。”
蕾米目光帶上驚異,不太覺得這只登門拜訪的惡靈想表達這一意思。
“還有機會救活么。”牧蘇平靜望著麻繩,仿佛什么也沒察覺:“老米克洛斯可以成為榆樹森林新居民。”
蕾米因這句話放下對安娜的無端猜疑。也許是自己想多了。視陸離比一切都重要的安娜怎么會不知道惡靈更能保護陸離,殺死它得到的人性只會讓陸離變得更香甜可口。
“我們什么也不做它也堅持不到天亮。”安娜搖頭回答。
老米克洛斯已經虛弱地發不出一點聲音,敲門聲和殘缺的懇求似乎是最后的力量。
沒什么可猶豫的,陸離拿起槍套,將救贖倒在地板的老米克洛斯本體上。
嗤——
沒有色彩、如水蒸氣的煙霧從麻繩涌出,下一刻,陸離意識被帶入老米克洛斯的死亡回溯。
秋日陽光般的昏黃光芒穿過斑駁窗戶,灑進劇院。
空曠座椅延伸著,浮塵在空中游走。
陸離站在過道,灑進劇院的夕陽落在鞋面。讓他看起來多了些生動。
咔嚓——
空蕩的劇院回響起機關聲,一條麻繩從觀眾席看不到的舞臺上落下。
回響散去,寂靜的劇院甚至能聽見麻繩搖晃發出的咻咻聲。
但很快,緩慢地腳步聲打破了寂靜,一道衰老的身影從幕后走上舞臺。
老米克洛斯看上去比他的年紀還要大,也許因為他的背脊過于彎曲。他顫顫巍巍走向垂下的降神麻繩,步伐卻堅定不移。
陸離身體微微前傾。
但在這時,老米克洛斯猶如發現了什么,緩慢而笨拙地趴在地板上,對著袖子哈了一口氣,細心擦拭舞臺上的一塊污漬。
這個動作讓陸離停下想要阻攔的動作。
站起的老米克洛斯又險些跌倒。他太老了,休息十幾秒才又走向麻繩,系成繩套也休息了好幾次。
最后系好的麻繩比他高出半頭,但老米克洛斯忽然挺直背脊,將他的腦袋套進繩套,像個調皮的孩子用力登了一下雙腿。
無人的劇場,空曠的舞臺,掙扎的老米克洛斯很快失去生機,掛在麻繩里像秋千一樣微微搖晃。
“好想…回去再看一眼…”
微弱地嘆息聲在耳畔響起。
火光映入眼簾,陸離從死亡回溯中脫離。
她能明顯感覺到陸離隨降神之繩消失而產生的變化。
這種變化不在表面,起碼陸離外表沒有任何變化。更像是氣味一樣的感覺。
“熱騰騰的美味食物”安娜下意識想到,然后因這想法不安。
因為在最初時她反倒抵觸陸離的人性氣息,而現在截然相反…
“比薩拉亞當少一些…”仔細感受后陸離回答。
末日啟示書增幅后,薩拉亞當帶來了接近9份人性。老米克洛斯不到7份。現在的陸離擁有接近20份的人性。
“陸離的氣息更加難隱藏了。”蕾米說,她和哥哥是書中存在,不會被本能影響。“還好我們明天就能建好安全屋。”
這注定是條曲折的道路。不提升人性,危險的環境會將理智吞噬。提升人性,又會向誤入陰暗森林的幼鹿。
還好榆樹森林、安娜等人和深海石構建起保護陸離的壁壘,讓他免遭怪異侵襲。
火焰恢復平靜,黑貓很快再次湊到火堆邊取暖。陸離也重新翻開《悲慘之聲》
書名已經透露出這不會是一部有好結局的作品。
現在已經緩緩揭開了這點。
第四次喝下永生藥劑的杰米失去了情感。
無論什么都不會讓他開心,悲痛,苦惱,或是興奮。
這在杰米的接受范圍內——情感對煉金師來說利大于弊。比起興奮時的靈光一閃,不會因情緒而導致煉金失敗更重要些。
當然,會這么想不是因為杰米不在乎情感,而是他失去了情感,自然不會因此衍生出痛苦和難過的情緒 失去情感意味著這個世界上很難有再讓他在乎的事。財富?地位?女人?
那一切都出自情感,自然會被杰米泯滅。
只剩下慣性推動著他繼續進行煉金試驗,而且不等待再次蒼老。
然后觸覺也隨之消失。
這類似痛覺,但比痛覺更嚴重。因為這代表杰米無法感覺到一切。能證明他在做什么的只有眼睛和耳朵。
喝下藥劑后他甚至花了幾個小時才從地下室走出來,鼻青臉腫的模樣嚇壞了仆人。
杰米以為自己能習慣失去觸覺,就像習慣其他失去的東西一樣,可他完全做不到。幾天過去,他仍會在走路時摔倒,因為身體沒有傳回任何反饋,他不知道該用多少力量。經驗在這里毫無意義。
糟糕的不止這些。也許是惡趣味,弗洛·米切爾描寫了杰米大小便失禁的畫面。
但即使這樣,杰米也沒放棄對永生藥劑的改造。
他成功了,當輪椅上的他喝下藥劑后,他的外貌奇跡般地恢復到20歲。
隨后杰米又研制出了情感藥劑,這能短暫賦予他失去的情感,可惜其他的回不來了…
總之,他得到了永生。
誰也不能殺死他,誰也不能將他從時間長河中剝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