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花盆出現的陸離站在教室門口,每個人都望向他,包括兩個來自外界,新獲得“樂園”身份的學生。
當然,被喂食掉的肥碩身影不包含在內。
陸離把花盆放到書桌斜上方,騰出足夠大的干凈桌面準備接下來的考試。
右手旁的怪異少女不斷投來隱蔽矚目,似乎想詢問那盆盆栽,又耿耿于懷先前的矛盾。
屏蔽周圍各異目光,陸離取出從加維爾·約克教授那里拿來的鋼筆,把它放到羽毛筆和墨水瓶旁。
時間臨近,學生們像是察覺到什么,教室氣氛漸漸趨向寂靜。
沒過太久,一道身影捧著疊在一起的羊皮紙試卷走進教室。
彎起的眼眸包含令人不敢直視的惡意。不需要年輕教授說話,座位中的學生們已經從腦海響徹的低語知悉考試的規則。
年輕教授走下講臺,依次分發下試卷,并很快來到陸離的書桌前。
她和往常一樣注視著陸離,不過很快,她的注意被桌角的盆栽吸引。
“為什么放花盆。”年輕教授看著不久前澆過水的濕潤泥土,語氣隱約有些怪異。
“帶回去種。”陸離簡單回答。
話音落下,如同什么被誘發,年輕教授那雙月牙般彎著的眼眸被不含掩飾的炙熱占據。哪怕是陸離,也不得不蹙眉避開她目光里燃燒的火焰。
“你還要看多久?教授。”右手旁的少女怪異不耐地敲著桌面。
年輕教授終于挪開令人毛骨悚然的戀戀不舍的視線,繼續分發試卷。而陸離仍能感覺到不時投來的炙熱視線。
蹙著眉頭的陸離沒去拿手旁的鋼筆。他暫時不去思考年輕教授的異樣,目光在題目上略過。
第一題:
安德魯小鎮有三千五百四十人口,這里的居民會在每晚六點點亮油燈直到第二天六點。盜火之影與無邀之客分別在離傍晚還有一小時的下午抵達這座小鎮。已知無邀之客平均每分鐘殺死七人,盜火之影每分鐘殺死十一人。求:小鎮居民無法逃離的情況下,盜火之影與無邀之客會多久殺完小鎮居民,并各自殺死多少。
該說意料之中或是其他,考題的確與陸離猜想的沾邊。同時第一個考題的血腥恐怖之下埋藏著陷阱。
盜火之影通常出現在天黑之后。它無法盜竊天上的光,只能盜取那些普通光源,比如火堆與燈光。
所以它只能計算晚上六點到早上六點這段時間。
第二題:
黑夜降臨,詭異之霧籠罩大地。一名旅人在霧靄里迷失了方向,他攜帶的油燈只能維持三個小時的光亮。每五分鐘,他遭遇怪異的幾率將提升百分之一,第二個小時開始,油燈會因為燃料稀少變得晦暗。已知:從第二小時開始,遭遇怪異的幾率由百分之一提升為百分之三,求:油燈徹底熄滅前旅人遭遇怪異的幾率。
中規中矩的問題,陸離看向第三題。
眼魔蠕蟲每天都會在荒蕪之地的世界背脊山脈周遭游蕩,當它抵達高斯盆地上空時,陰影會完整投入高斯盆地。如果它游蕩在離地面三十千米的高空時,陰影將完全填滿高斯盆地。已知眼魔蠕蟲的體積同樣為三十千米,求:高斯盆地的最大直徑。
體長六十里,飄蕩在空中的浮游怪異…
陸離可以想象它龐大體形所帶來的震撼。
并且這本身就是超綱的問題。這個世界,即使是最頂尖的一群學者也難以得出真正答案——除非允許他們去制造模型模擬并給予足夠的時間計算。
當然,也可以直指事情的本質,去衡量高斯盆地的面積。
陸離想知道其他學生的答案,或者他們的試卷都不一樣。不過在扭頭時他被心底呢喃的低語警告:東張西望會被視作抄襲,受到懲罰。
唯一能讓人松口氣的是,三個問題占據了羊皮紙差不多一半的內容,剩下的考題不會太多。
但和想象的不同,下一題不再是問答題:
安德魯小鎮有三千五百四十人口,盜火之影與無邀之客分別在離傍晚還有一小時的下午抵達這座小鎮。知道這些的你將會:1.“難以對抗怪異,退而求次保護人群。”2.“想辦法殺死、驅逐它們。”“加入它們。”
問題以選擇題的形式重新出現。
陸離看向后面的兩個選擇題,沒有意外,它們是問答題的變種。
黑夜降臨,詭異之霧籠罩大地。一名旅人在霧靄里迷失了方向,他攜帶的油燈只能維持三個小時的光亮。必經之路恰好會遇到他的你會:1.“提供燃料,不與他通行。”2.“順路帶他回到安全的聚集地。”3.“吃了他。”
眼魔蠕蟲每天都會在荒蕪之地的世界背脊山脈周遭游蕩,它無暇理會地面上的渺小生物,但居住在這片土地的你對它的存在感到不安,你會:1.“想辦法將它驅趕出去”2.“友善地選擇共同生活在這里。”3.“不擇手段蠶食掉它。”
毫無疑問的是,對于羊皮紙試卷上的選擇題,教室里大部分學生的答案必然與陸離相反。
除非陸離以怪異的角度進行回答——測試題看上去就像是簡陋、沒有魚餌的魚鉤。引誘那些隱藏在怪異中的人類主動上鉤。
但它又太簡陋了,簡陋到有些詭異:聰明的魚兒就連掛上鮮美魚食的魚鉤都會躲避,又怎么會咬上它。
而且試卷保持著某種試探性:它的問題對應著激進的,緩和的,溫和的,它的選擇也對應著激進的,緩和的,溫和的,就像是九宮格。
很難說這是一種巧合。
無法分析出確切結果的陸離望向最后一題,與其說是最后一題,它更像是一條卷末語。
它叫普拉達,它是個真實與虛幻狹縫間的存在。只有在你這段話時,它才會出現在你的想象中。
你是不是已經開始想象它乖巧友善的樣子了?但如果你停下想象,普拉達就消失了。
你的注意力就像一根線,牽系著普拉達和這個真實世界。
“求求你別忘記我…”普拉達無助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