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瘋狂的,莫測的,只有瘋子才會產生的念頭。
以人類之軀占據古神之軀。
陸離不曾了解古神,但腳下祭壇外的深淵遺跡足以說明所謂古老神祗,是遠比邪神更詭譎恐怖的存在。
“你對你所面對的一無所知。”陸離說道。
陸離曾對此深有體會。
它們難以用強大與否去衡量。不像是自然界的獅子和鹿,對力量的運用可以輕松體現。
高墻可以抵擋敵人的鐵騎,但抵擋不了無處不在的風。
這些存在力量遠超過人類的想象,就像螻蟻無法理解為何人類能建造出遠比他們自身強大千萬倍的火車輪船。
如果它們能夠思考。
暗影沼澤之時,陸離只是靠近舊母軀殼中被封印的新沼澤之母,就險些使自己理智值降低而踏入深淵。
那只是沒有意識,不懷有敵意,被封印的,毫無力量的一具軀殼。
陸離無法理解古神的能力,但可以想象,或者只是靠近軀殼,自然地呼吸,甚至是一道望來的目光,或隨意降臨的意識,就能輕松泯滅掉弱小人類的靈魂。
這并非無的放矢。當陸離踏足這片不知何處的地下深海,無論是黑夜災厄,抑或是里世界的投影低語全都消失不見。
而這只是古神的安眠之處,
理查德的笑容維持著:“我是個你們眼中的瘋子,瘋狂之人當然要做些瘋狂的事。”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偏執的人總認為自己是對的。
清楚這點的陸離轉問道:“考驗的目的是什么。”
海水也無法進入的深海祭壇地穴里,兩個相互對立的人正在詢問和回答。
理查德陷害了陸離,陸離讓理查德狼狽的逃亡數月,敵對的二人本應一有機會就恨不得殺了對方。
不過陸離不是因情緒而影響思緒的人,而理查德更好理解——一個瘋子可能做出任何事。
“我認為是古神的殘留意識的考驗。”理查德回頭望向地穴通道深處,神經質地用氣音低語:“我知道你也感受到,你也經歷了那兩次考驗,所以你也會出現在這里…”
“所以我是你的競爭對手。”陸離說。
“提問時間結束,我要去做我該做的事了。”理查德的笑容逐漸斂去,深吸口祭壇下的濕冷空氣,說道:“我不會讓你進入第三個考驗,這是我的警告,如果你向前邁出一步…你真不會喜歡接下來發生的事。”
“是么。”
陸離的平靜不曾改變,淌水的鞋子向前邁出一步。
“…再一次…你這個混蛋…”理查德的臉龐開始變得猙獰,身體隨著失控而小幅顫抖。深呼吸之后,他控制住情緒,變得面無表情。
“如果你認為自己能夠辦到,就跟著吧。”
他深深看了陸離一眼,轉身踏入幽深地穴。
陸離望著理查德遠離的背影,靜靜沉思。
此時離開,他仍能全身而退。同時這意味著他無法通過這條道路解決血色觸須,一直以來的努力都是無用的。
腦海里的血色觸須可能會因理查德的失敗而不再具有威脅,亦或是引誘陸離,踏上與理查德相同的道路。又或者陸離通過其他方式了解到血色觸須,通往失敗與成功的道路。而如果理查德成功通過第三次考驗,占據古神之軀,他沒理由放過自己。
這是個危險與生機,與二者之間并存的選擇。
此時殺死理查德也僅僅少了最后一種可能。
前方理查德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幽暗中,陸離放下思緒,邁步跟隨上去。
他寄希望于安眠于此的古神并非邪惡——盡管它們從來無法用單純的善惡區分。不過前兩個考驗的確表明這位“古神”并沒有大部分怪異所有的,對人類的無端惡意。
陸離的步伐比疲憊拖著一條腿踉蹌前行的理查德更快,但很奇怪,距離的拉近在視線里變成理查德的身影越來越朦朧模糊,消失于幽暗地穴。
繼續走出十幾米之后,陸離停住腳步。
此刻他理應站在理查德身后,但在面前可視范圍的十幾米里,只有濕滑陰冷的空曠地穴。
思考因何未發生眼前一幕之前,周圍光線忽然變得晦暗,原本的晦澀幽暗向著徹底黑暗轉變。
很快,陸離被無望的黑暗所包圍。沒有慌亂,他安靜地等待新的變化出現。
置身無邊無際的黑暗的陸離并未等待過久,前方漸漸亮起一片乳白色光芒,它們組成一行內容。
陸離向前邁動,走近那片字跡。
你比自己所認為的更加堅定 陸離看向前方,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道光點分布。
這一幕讓他響起第一次考驗的結尾。
第三次考驗已然悄無聲息的開始。
它讓你到達此處,接受最后的考驗 一行行字跡隨著陸離向前走動,漸漸浮現。
這并非無償。若你通過考驗,在結尾會獲得一份禮物它能幫助到你 前方黑暗里不再浮現光點,取而代之的是理查德的背影。
不是現在的理查德。
走在前面的理查德骯臟而狼狽,亂糟糟的棕色頭發如鳥窩糾纏著。
他的衣物是干燥的、不同的,臉頰如長期營養不良般瘦弱,就連背脊都難以挺直。
理查德正惶恐地四處張望,對陌生的周圍感到恐懼。偶爾望向身后,卻仿佛看不到幾米后跟隨的陸離。
很快,“理查德”仿若看到什么般瞪大眼睛,恐懼地望向身側。漸漸地,黑暗中憑空浮現破碎的墻壁,上面帶著雜亂涂鴉,組成同樣破碎的三句話。
不要聽那些歡笑聲,它會消磨你的意志,讓你沉迷于玩樂。
避免熬夜,它是你的最大敵人,健康比你想象的更重要遠離外出,怪物偽裝的孩子們會纏著你,讓你在歡聲笑語里失去信念 這些內容曾出現在陸離的第一次考驗中。
理查德雙腿顫抖著繼續前進,而跟隨身后不遠的陸離有所明悟。
他所看到的,是理查德曾經接觸血色觸須的考驗。
那么作為對應,是否理查德那邊也在目睹自己的曾經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