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人皮。”
陸離蹲在桌前,近距離觀察桌下堆積的完好人皮。
提在手上的油燈黃燈間,堆積的人皮似乎也活了起來,又被空洞的雙眼減弱了驚悚感。人皮外面套著松垮衣物,深棕色的工裝褲和青色外套和喬喬的形容一致,但他不是奧利弗。
“是你的仆從做的么。”陸離問沼澤之母。
它的仆從…只有陸離可聞的低語聲響起。
“告訴我它的能力。”
穿著皮偽裝人…接近人…
“它其他仆從的能力呢,都告訴我。”陸離說道,回頭看向癱坐在門口的喬喬:“奧利弗可能換過衣服,或者早已死在影子鎮。”
不知委婉是什么的陸離坦言敘述。
喬喬處于失神之中,似乎在回憶思考什么。
陸離沒打擾她,取出序列1觸碰人皮,沒有任何變化后收回通靈槍,站起身,于沼澤之母低語聲中檢查木屋。
人頭…把看它的人變成同類…弱小…但死去的叫聲會喊來更多仆從…
木屋的墻壁爬滿枯萎的苔蘚,像是深褐色的煤渣。幾十年沒打理的地板還能承載人的重量有些不可思議——不過已經到了極限。行走在木屋里可以清晰感覺木板的松軟和下陷,似乎隨時可能被踩出窟窿。
女人…出現在人多的地方…挖掉人的臉…女人會變成同類…
陸離在腳下木板塌陷前停住腳步。
沒法再繼續向前了,地板正在變得更加松軟,就像行走在濕泥上令人不安。
他后退回門口,目光落在門旁的餐桌。
餐桌上放著木碗,里面呈著令人不適的灰綠色觸須狀粘稠物,這當然不是廢棄時留下的,無論里面裝的什么,幾十年的時光也足以讓里面的東西消散殆盡。
油燈湊近,淺淺一層清水下沉淀著苔蘚和真菌的尸骸。
猴子…穿著人皮的仆從…聽覺大…用說話引誘人闖入陷阱…被脫皮的人會變成同類…
“它會說話?”
它會模仿聽到的聲音…
陸離低頭,看向桌下。
那里的地板破開一處大洞,陸離蹲下觀察,在破口邊緣發現一小片布料。
破口有限,勉強可以容納瘦小的提醒鉆入,但陸離將提著油燈的手臂伸進破口,照向下方淤泥,平整的淤泥沒有痕跡。
最后蝙蝠…巡邏者…無畏的莽夫…最強大的仆從…
“影子鎮街頭的眼珠燈塔呢。”
掛在邊緣的布料只有拇指大,除了顏色,無法分辨這是從何處刮下的。
它軀殼的部分…蠱惑它的仆從…人類…和我的仆從…
“你們被針對了。”
陸離站起身說道。
喬喬的視線出現焦點,落在陸離身上。
“它的所有眷屬都處于尋找殺死轉換這階段,它的仆從會越來越多。”
這就是為什么橫穿過影子鎮的陸離等人難以見到尸體,只有血跡。
這里的尸體都被未知邪神轉換成了仆從。
影子鎮出事時起碼有四五千的人口,哪怕一半人口被轉變為仆從,也是個令人絕望的數字。
“你的仆從會被轉變為對方的仆從嗎?”
不會…
那還不算太遭。
陸離停下動作,垂眸看向桌子上一塊顏色更深的木板。
湊近后,會有不易察覺的煤油味縈繞在鼻尖。
還未揮發,煤油痕跡就出現在不久前,陸離轉頭望向餐桌下的尸體,若有所思。
“還有其他人來過這里嗎?”陸離問道。
或許有…
“或許?”
吾眼遍布沼澤…但總有角落無法注意…片段里…吾看到有人出來…來到這里…又去了沼澤路…它的仆從在追逐它…
那個人很厲害…但他走反了方向…他逃向了沼澤深處…到處是我和它的仆從…躲進了輪船…
“哪來的船?”陸離問道。
暗影沼澤的水深與縱橫交錯的密集枯樹,即使是雨季也難以滑進小木船,更別提是鋼鐵輪船。
被颶風帶來…你將吾之邀請轉送他人…逃回沼澤路的那天。
陸離清楚記得那次沼澤木屋里遇到的颶風——那是這個世界的吊詭神秘真正向他揭露面紗的一天。
“那兩個人后來怎么樣了。”
陸離問道。
沼澤之母停頓,或許在思考是否該告訴陸離。
最終它選擇向之前一樣,對陸離知無不言:她像煙霧一樣穿過森林…闖入吾的宴會…救走那個要被轉化成眷屬的人類…逃了出去…
但鳥嘴面具身影和求知者在之后再未露面。
陸離也按照她寄來的信件,賣掉了她家里能賣的東西,除了要交給調查員組織的地下室物品。
簡單了解曾經發生的事后,陸離重新問起逃進沼澤深處輪船的人的特征。
他的高度和你說的一樣…身上的淤泥讓吾無法看清…他有一盞油燈…
“油燈…”
不管那個人是不是奧利弗,他很可能來過廢棄村落。
陸離將沼澤之母低語的信息轉告喬喬。
喬喬一直沒有對沼澤之母放松警惕。
安娜也是。
或許陸離也是,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如果從惡意的角度理解沼澤之母的行為,他們就像是在接近陷阱的獵物,從影子鎮到沼澤邊緣,然后斷絕退路進入沼澤,現在又必須要進入沼澤深處。
他們正在一步步走進沼澤之母精心編織的落網里。
而且真相很可能就是這樣,因為那是一只邪神,而且她在覬覦陸離。
人類與人類之間還充滿著欺騙,更何況是令人恐懼顫栗的存在。
“已經足夠了…”
喬喬忽然抬起頭,紅著眼圈說道。
她的聲音充滿顫抖。
“很感謝你為了我哥哥做的努力,但…到此為止吧…不要再冒險了。”
“如果那是奧利弗呢。”陸離反問,平靜地注視喬喬。
平穩聲線在喬喬耳中響起:“別做會讓自己后悔的選擇。”
短暫的沉默,喬喬第不知道多少次向陸離道謝。
“…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