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潮濕的空間回蕩著水滴聲。
微不可查的低語呢喃響起,混雜進光怪陸離的夢境,難以區分現實。
意識萌芽,回蕩的竊竊私語聲,腹部傷口的疼痛,身后墻壁的冰冷觸感逐漸變得清晰。
陸離開始恢復思考的能力,睜開像是被手指壓住的沉重眼皮,墻壁上的光源散發光芒,視線從模糊向清晰轉變。
沒有晦澀古老之音響起。
嘩啦——
陸離動彈一下手臂,有什么箍住他的手腕,隨著晃動發出鐵鏈碰撞的聲音。
呢喃聲一靜,他的動作讓空間里的存在注意到他。
急切雜亂的聲音入耳,還有一道身影擋在面前,剛剛醒來的陸離難以區分那是誰,話語是誰所說。
“薩拉在哪。”陸離微微皺眉。
“…薩拉…到…尸體…她不…羅拉的尸體…那些護衛手上。”
聲音和視線緩慢變得清晰,管家露露坐在男爵身旁照顧她,同時回答陸離。
男爵的斷腿已經包扎好繃帶,雪白中透著血污,身下墊著柔軟的毛毯阻隔冰涼和感染。感覺到陸離看向她,先前帶著痛楚蹙眉的臉頰一瞬間變得好似什么也沒發生一般平靜。
除了臉頰沒有血色,和失去一雙腿帶來的別扭感,她看起來還好。
“我昏迷了多久。”陸離問道。
嘩啦嘩啦——
陸離晃了晃被鐵鏈銬住的手臂,墻壁上的另一端不太結實,隱約可以看出薩拉笨拙地用錘子一下砸進墻壁的影子。
“四個小時。”
臨近正午。
柴房里的地下室。
陸離看向身旁的安娜,男爵在他轉頭的同時重新浮現痛楚神色。
“你看起來不太對。”陸離注視著安娜猩紅色的眼瞳,她的身上散發令人不舒服的陰冷。
“有…有嗎…”
陰冷氣息逐漸收回安娜體內,那雙令人戰栗的眼瞳閃爍著,猩紅褪去,但就像染臟后的白色手帕,即便再清洗也不會恢復如初一樣,一抹紅色殘留在她的眼瞳深處。
以及一抹冰冷。
安娜心虛地移開視線,小聲呢喃:“可能因為我變成了怨靈所以…”
“嗯。”
安娜以為陸離會追問些什么,但他沒有,輕嗯一聲表示理解后又看向佩特拉。
莫名的酸澀與孤寂感涌上安娜的內心,因陸離醒來而平復的負面情緒重新變得躁動。
“你和文森遭遇了什么。”陸離問和自己一樣,被鐵鏈拷在墻邊的佩特拉。他的額頭多了幾圈繃帶——佩特拉的頭部遭到重擊,導致了他的昏迷,這是他出現在這里以及還活著的原因。
文森也在,不過是以另一種形式。
地下室另一角,兩具無法辨認外形的黑色尸體相挨著,貼靠墻邊。
男主角亞當和驅魔人戴維。
地下室中間,幾張桌子拼湊成長桌,文森就平躺在長桌上,露在外面的皮膚呈現異樣的灰色,胸口血肉模糊——被匕首刺了幾下甚至十幾下。
佩特拉后腦頂著墻壁,這樣能讓他舒服一些:“還記得我夭折的計劃么。”
“制造尸體給薩拉?”
“嗯,我更改了計劃內容。”佩特拉苦笑。“我想要殺死薩拉…”
眾人此時的境遇已經說明了最后的結果。
“我坐起來。”
陸離另一只手放在安娜肩膀上,輕聲說。
內心涌現的負面情緒瞬間消失,安娜愣了一下,連忙把陸離扶起,讓他更舒服地靠在墻壁上。
“給你。”管家遞來毛毯,安娜操控飄來,墊在陸離背后。
佩特拉講述起他們分開后發生的事。
“真是天才的主意,在一個故事里殺死故事的女主角,你真的這么想?”文森嗤笑嘲諷,眼神落在佩特拉斷掉的右手上,“你甚至連右手都沒了!”
“我還有左手。”佩特拉舉起完好的左手。
“蠢貨,你不明白我要說什么嗎?這個爛主意跟你的手一點關系都沒有,因為它不可能成功!”
佩特拉平靜地看著文森:“有些事只有做了后才知道。”
所有人包括佩特拉都很清楚,這是個蠢注意。
但佩特拉仍然選擇這么去做。
這仍是調查員和守夜人對待怪異的分歧。
“這值得嗎?”文森不理解佩特拉拼命的原因。“你比我清楚這個計劃有多危險。”
“但我們必須去做。別忘了,委托人還在薩拉的地牢里。如果男爵死在地牢,吸引你來的豐厚報酬你一分也得不到,還是說…”
佩特拉盯著文森,一字一頓道。
“你害怕了?”
文森沒有回答,他在大雨中來回渡步,某一時刻他停下腳步,踢開一片水花,抬頭問佩特拉:“你想怎么做,我是說具體計劃。”
計劃被佩特拉分為兩部分。確保當其中一個計劃失敗,另一人可以繼續執行另一個計劃。
第一部分交給佩特拉。受傷的他憑借虛弱的偽裝接近薩拉,離得足夠近時突然襲擊嘗試殺死薩拉。
第二部分交給文森,承接佩特拉——如果他失敗的話。
文森要去找到子爵或護衛,向他們告密薩拉的行為,再讓他們救出柴房地牢里的男爵和陸離。
子爵或許不可能殺死女兒,暴怒下的他大概率會選擇請來醫生,或是將薩拉關起來。
作為告密者,當事人們很可能遭到子爵針對,比如隱藏秘密而滅口,但對現在的他們而言,什么麻煩都好過陷入偏執的薩拉。
沒有懸念,畢竟他們已經知道了結果。
佩特拉成功接近薩拉,并掏出了武器,但在晦澀古老之音種種可笑的安排中被薩拉僥幸躲過,只劃傷了她的手臂,然后被薩拉打暈,丟進地下室。
文森前往子爵的書房告密,但被突然出現的薩拉攔住、勾引,帶到地下室,用編造的謊言蒙騙了“文森”,又突然殺死了他。
文森無法反抗,他被劇情要求跟隨薩拉,被劇情要求相信薩拉,最后被劇情要求沒有防備的被薩拉殺死。
佩特拉講完了故事。
陸離重新環視一圈地下室,角落里的火爐散著溫暖,幾盞油燈照到地下室的每個角落。
所有人都被薩拉一網打盡,關在并不昏暗的地下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