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小心翼翼試探跪在雨中,祈禱姿勢的焦黑身體。動作有些像好奇心旺盛的孩子,透過馬戲團的獅籠偷摸獅子。
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這具身體已經完全死去。
安娜愣神注視了一陣,突然想起就自己在外面,受驚般重向木屋,穿透合攏的木門回到屋子。
明亮穩定的火光帶來溫暖,驅散寒冷。
陸離正在整理小屋,打翻的鍋子被他拿起放到一旁,火堆外圍的石頭重新圍好,壓塌的火堆也重新豎起,添上新的木頭。
陸離撤掉床上的被褥,擦干篝火周圍的木板,又包起那幾塊可疑的肉,丟到鍋子安靜躺著的角落。
“尸體你送到外面,順便帶些木頭回來。”
陸離對像被什么追趕進來的安娜道。
門前地面還有一些男主人的碎渣,墻壁上還釘著小男孩的焦黑尸體,留在屋子里雖然不會讓陸離不適,但會有些奇怪,不如丟到外面。
這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一家三口的殘骸氣息應該能嚇退某些存在。
“喔。”
安娜點了點頭,用能力拔下小男孩口腔里的木棍,抬起它,又收攏起門前的殘骸,稍小一些的殘骸碎塊在之前就被灌進木屋的狂風吹到角落,不用去理會。
木門打開一道縫隙,便被灌進來帶著雨水的風擠開,木屋里重新變得忽明忽暗,安娜干脆關上了木門,火堆重新趨于緩和。
反正她沒有實體,回來不用開門。
安娜將尸體丟入柴房,又抱了些木頭,慌慌張張離開一片漆黑的柴房,繞到正門徑直穿透。
“我回來啦!”
鉆回木屋的安娜脆聲嚷道。
嘭——嘩啦——
房門輕顫,伴隨顫動,門外似乎有什么掉落的聲音。
安娜突然怔住,看著空空如也的懷里發呆。
咦?我明明記著抱進來了呀…木頭呢?
簡單整理完木屋的陸離走到日記邊,低頭撿起這本被吹開書頁的日記,頭也不抬說道:“你是幽靈,木頭不是。”
“噢…誒嘿嘿。”
安娜傻笑撓著頭轉身飄到門外,又想起門還沒開,再次飄回木屋打開房門,撿起門口散落的木柴,返回屋內。
陸離將日記丟向剛剛放下木柴的安娜,撿起濕漉漉木柴放在篝火外圍烘干:“下次看日記記得看全。”
“誒?”
安娜不解歪頭,拿起日記,發現拿反了又正過來,飄到篝火邊翻開日記的第一頁。
9月13日。我叫瑞納,母親告訴我識字了就可以寫日記了。我問母親日記是什么,她說是你想說又沒說的話記在上面,我沒聽懂。母親就讓我隨便寫什么。
字跡不算工整,但紙上留下的書寫痕跡可以讓人想象一個小男孩坐在桌邊,小手握住羽毛筆,一筆一劃認真地寫著日記。
9月14日。貝蒂是個笨蛋,我看到它追著自己的尾巴轉了好多好多圈,難道它不會暈嗎?
9月15日。要寫什么?
9月16日。不知道要寫什么。
9月17日。我帶貝蒂去了公園,它跑得很快我差點追不上,那里還有很多和我一樣的小孩子,我認識了瑞秋,認識了強尼,認識了本,他們很喜歡貝蒂,帶著我玩了很多好玩的,唔…我好像明白什么是日記了。
換做平時,一直都很無聊的安娜會津津有味的一頁一頁看過去,不過她想知道陸離那句話什么意思。
抬頭看了眼陸離,他從背包里取出水壺,放在石頭邊烘熱,又取出干癟發硬的面包,準備抓緊時間進食。
簡單略過后面的內容,安娜一直向后翻動,直到出現產生變化的一頁。
從這一頁的中間開始,日記的筆跡變了。認真用力的字跡變成了潦草、充滿錯字的字跡。
4月8日。我們要去貝爾法斯特咯!母親說那里比內陸繁華,我不知道繁華是什么意思。
4月9日。我花了好長時間都沒睡著覺,母親說是我太興奮了,讓我快點睡,明天出發。
4月10日。馬車好抖啊…
4月11日。我聽那些大人說前面好像是什么沼澤…沼澤是什么?
4月12日。我很難過…我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父親母親慌張的沖進來抱著我跑,他們帶我跑進了樹林里,地面很濕,這是不是就是沼澤?這里好多蟲子,還好我們天黑前找到了房子,那也是和我們一樣的一家三口,還有一個小男孩!
日記從這里中斷了幾天,后面字跡開始變化。
4月15日。媽媽告訴我這個叫日記本,可以在上面寫字,想什么都可以寫下來。我想吃大肉!
看到這里,安娜腦海閃過一道可怕的念頭。
這個念頭讓她不寒而栗。
瑞納和小男孩從來就不是一個人!
日記本是瑞納的,他和家人與自己一樣,跑到這里被一家人接待,然后日記就落到了小男孩手里…
那大肉又是什么…?
安娜繼續看去,在幾行歪拗字跡下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4月19號。我們請客人吃完了大肉,他哭的好厲害,我很討厭。不過一會兒我們就可以把他做成大肉了!
這就是陸離想要說的嗎…
安娜低聲呢喃,下意識看向陸離。
陸離站在窗戶前,玻璃倒映他的面孔。借著雷蛇蔓延的光芒觀察木屋外。
如果不是六腳野人突然闖入,以及陸離不知道用什么辦法發現了問題,它們肯定也會襲擊我們吧…
安娜低下頭,發現日記本被自己無意識的翻到了最后一頁。
暴風雨要來了,爸爸說今天沒有獵物,只能吃那些不新鮮的食物,我討厭暴風雨 有客人來了!太好了,爸爸媽媽一定會款待他的,我又能吃到大肉了!
但是客人才能吃最好的部位,我也想吃…
這段話的后面多了一段內容,或許是小男孩在六腳野人闖入之前。
安娜輕聲呢喃著,將上面的內容讀出。
“等叔叔回來我們就可以一起吃大肉啦…”
天空云層內閃過一道電芒,驟然慘白的一片沼澤之中,叢林邊緣。
一道手提斧頭的龐大身影浮現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