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櫥里只有疊起的衣服與露出補丁的被褥,衣物因為潮濕而正在發霉的味道從里面飄出。
只是一處普普通通,沒什么特別的壁櫥,就好像陸離昨天見到的一切只是光怪陸離的夢境。
如果沒有血色觸手的襲擊,陸離的確會這么想。
毫無疑問,血色觸手就是導致克萊爾的尸體眉心出現孔洞的罪魁禍首。而如今,血色觸手又鉆入陸離的眉心,如今就躲藏在顱骨內某一處,伺機而動。
時鐘移動的指針發出微不可查的走動聲,每一次移動,都代表陸離安然無恙的活到了下一秒。
不知不覺間,指針響起第一百下,或者一百零幾下,有時候從街道傳上來的嘈雜聲音會蓋過指針走動聲。
陸離的腦海既沒變得無法思考,也沒有多出一串雜亂記憶,更沒有陌生的聲音響起。一切如常,一切如初,就好像什么都沒發生,就好像…暴風雨來臨前的短暫寧靜。
“去找一面鏡子。”
突然響起的聲音驚醒發呆望著這一幕的幽靈青年。他恍然點點頭,就像怕陸離會后悔一樣急切地離開克萊爾的家。
陸離等了它兩分鐘,這期間自身依舊沒有發生異樣,幽靈青年也沒有帶著鏡子出現。
看來他不會回來了。
在被襲擊的幾分鐘里沒有發生異樣,陸離開始思考事情是否會有所轉機。
無可置疑,血色觸手源自于理查德持有的那件東西。
“他蠱惑我們,用重生引誘我們…他做到了,我們沒能經受得起重生的誘惑。尤利塞斯拿走了那個東西的一塊兒肉,我挖下了那個東西的眼珠…奧康納扯斷了那個東西的觸手…”
霍爾臨死前的話語被陸離回憶起,奧康納得到的觸手似乎就是陸離遭遇的觸手,曾被理查德作為第一個試驗品但失敗的克萊爾證明了這一點。
但血色觸手不該在奧康納那里么,為什么會出現在克萊爾的家中?
而且陸離直視了它,本該向那些可憐的警員一樣,失去理智瘋掉。但起碼知道目前,陸離沒有任何情緒和思維上的變化,這是否說明觸手離開它的本體后失去了一些怪異特性,亦或是其他?
想到這里,陸離意識到思考有些偏題,收回一部分思緒,開始思考這次的遭遇。
血色觸手與櫥柜里的時間樓層必然有某種聯系。而陸離順利通過了時間樓層,并且得到某種奇特的“祝愿”,這是否代表,陸離通過了某個考驗…
這成為了陸離沒有瘋掉或者死亡的原因:因為他通過了血色觸手的某種“判定”。
克萊爾或許也遇到了,但她或許是是在時間樓層里后退,或者沒能經受住考驗,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總之她失敗了,所以她瘋了。
回來的幽靈青年打斷陸離的思緒,它捧著一面沒有邊框裝飾的水銀鏡子回到臥室。
陸離沒說什么,伸手從滿臉諂媚笑容的幽靈青年那里接過鏡子照去額頭。
額頭光潔如初,甚至沒有留下一道紅印。
這讓陸離有些想問幽靈青年,剛剛的血色觸手是不是真實存在。
但在他微微偏頭時,從鏡子里看到身后倒映的窗戶外面,隱隱約約有什么絲線正在飄動。
陸離移開目光,轉過身,視線落在窗外的云層中。
那雙黑眸漸漸收縮,凝固。
難以名狀的怪異一幕正在天際浮現。
朦朧的霧靄在平陵市上空彌漫,霧靄中,一條條血色絲線若隱若現。
它們虛幻而真實,無比漫長,連接天地。上端隱于云霧中,不知通向何處。下端蜿蜒向下延伸,探向地平線。
這些血色絲線散落進平陵市,似乎在隨風飄動,有些延伸向下后固定,有些在緩慢游走。
“那是…什么?”
這一幕似乎只有陸離能看到,旁邊因為陸離的動作而好奇看向外面的幽靈青年,對云層中游走虛幻的血絲視若無睹。
是某種新的災厄,還是血色觸手產生的效果?
陸離的猜測更偏向后者,畢竟它在幾分鐘前鉆入了自己的眉心,而且他沒有聽到街道外傳來居民恐慌的聲音。
可這些絲線又代表著什么?
安靜凝視數秒,陸離走到窗邊,拿起窗臺上的毛巾擦拭。
潮濕發霉的毛巾抹過,更多的灰塵與霉菌被掛在玻璃上,讓窗戶變得更加模糊。陸離干脆放下毛巾,將窗戶推開。
清涼灌進沉悶的臥室,外界一切變得清晰。陸離無視街道上投來視線的路人,微仰起頭,視線落在云層深處。
云層中探下一條條血色絲線,它們的上端粗壯,看起來像是一團圓柱構造的虛幻的血肉。
血肉線條愈向下愈纖細,直到離地面數百米高度時,變得幾乎不可見末端。
就像是…觸須。
或者觸手。
這些隨風擺動,長度數公里的觸手散發著令人不安的可憎氣息。每次直視它,如同有某種存在在耳邊喃喃低語。
一幕幕畫面不可抑止在陸離腦海浮現。遺跡、海底深淵、呢喃低語。
恍惚間,陸離猶如聞到來自深海淤泥般的氣息。
“你…你會放過我吧?”
身旁一道沙啞的詢問聲,陡然將陸離從那片扭曲的晦暗世界喚醒。
它沒有惡意,只是一只因為種種意外而出現的鬼魂。
“你可以走了,記得別做壞事。”
“我沒做過壞事!”再次顫抖起來的幽靈青年大聲保證,在心里小聲補上一句如果惡作劇不算的話。
幽靈青年慢吞吞轉身離去,似乎擔心背對陸離時他會動手。
陸離靜靜看著他半透明的背影,手掌一點點抬起,摸向腰間。
“咕咚——”
吞咽口水聲隱隱響起。
緩慢離去的背影身后,陸離抬起的手掌落在槍套上…扣起槍套。
陸離從不是為一己私利濫殺無辜的人。
盡管這是他的本職工作。
最后深深望了一眼窗外云端,陸離將鏡子放回柜子上,拿起油燈,邁步離開克萊爾的家。
雖然遭遇了些難以言喻的巨大麻煩,但起碼情況有了新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