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衛凌嵐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聽著窗外噼里啪啦的雨聲,久久未能入眠。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很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遠遠離去,將眉心處那如同跗骨之蛆一樣的壓抑感,甩在身后。
可惜,誰讓她只是一名Lv4的低級玩家。
任務日志中,一堆小字清晰可見。
任務類型:常規任務任務名:雨中曲任務目標:查明渡生村靈異事件真相任務時間限制:7天任務獎勵1:額外經驗值300點任務獎勵2:游戲幣400點 任務獎勵3:隨機品質技能卷軸*1
任務失敗懲罰:無 衛凌嵐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原本應該過著小布爾喬亞生活的她,自認自己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文藝女青年,
和那種智慧、心性、毅力、體能全面發展的天才沒得比,
被卷入這場病態瘋狂的游戲當中,只能掙扎求存,走錯一步,就會跌下萬丈深淵。
“任務獎勵很豐厚,豐厚到有些不正常。”
躺在床上的衛凌嵐默默想到:“在殺場游戲所有任務形式當中,生存任務最為艱難,因為系統認為玩家哪怕只是活著,就已經很不容易。
擊殺任務,與解謎類型的任務,難度都在伯仲之間,甚至后者在一些情況下還要更簡單一些。
因為解謎任務,意味著系統默認不需要激烈的戰斗手段就能通關,
可以采用的手段更加多樣,時間也相對寬裕。”
相對簡單的任務需求,與豐厚的任務獎勵,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很有可能意味著,系統認為她在查詢真相過程中會遭遇到與任務獎勵相匹配的生命威脅...
特別是今天傍晚,她上山發現渡生村近期死者的墓穴全部被撬開。
誰做的?
鬼怪?乘客?村民?亦或是....其他玩家?
如果這里真存在擁有善意的高等級玩家的話,衛凌嵐絕對第一時間跪倒在地,怒抱大腿,
傾盡全力表演“大佬帶帶我吧求你了嗚嗚嗚嗚.jpg”
想著想著,衛凌嵐覺得眉心又疼了起來,
不同于這段時間的隱隱陣痛,此時的眉心,像是被針扎一樣,傳來劇烈刺痛。
這種能提前預知危險的感知能力,不僅讓她在現實世界中擁有另一重隱秘身份,還幫她安全度過了數次生命危急。
有什么東西,在向這座屬于村民魯鶴的房子接近....
衛凌嵐看了一眼遠處床上熟睡的田友榮、宋珍夫妻二人,深吸了一口氣,掀開被子,赤足站在臥室地上。
七個月來,渡生村一直在死人,但是死的都是本地村民,
昨天晚上死掉的,也只是石德嶸一人,門內的三名大學生絲毫無損。
也許,只要不做出過激反應,就不會遭到攻擊....吧?
咚,咚,咚。
沉重砸墻聲自外面傳來,像是有人用拳頭在捶打墻壁。
衛凌嵐立刻悄無聲息地躺回床上,
從背包欄中取出一把涂著綠油油劇毒的小巧手弩,支起一只腳來,將手弩放在身體左側,正好能用被子擋住。
咚咚咚的砸墻聲一直沒有停歇,衛凌嵐保持著均勻的呼吸,假寐的雙眼時刻盯著臥室門。
“咯咯咯咯咯....”
門外響起了自喉嚨里發出的嗚咽聲,
借著窗外偶爾閃過的雷電光芒,衛凌嵐分明看到,一只漆黑枯瘦的手掌,自臥室門下伸了進來。
那手掌實在是太瘦太瘦,干涸的皮膚緊緊依附在骨骼上,血管被皮膚壓迫,看上去如同焦枯樹皮上的條紋溝壑。
衛凌嵐瞬間屏住了呼吸,她的眉心像是有人用電鉆狂鉆一樣,直欲裂開,全身上下每一個器官都在瘋狂吶喊,發出驚恐萬分的尖叫。
她的身體想要扣動手弩的扳機,但是殘存的理智,一次又一次地抗拒著這種沖動。
咚咚咚,門外的砸墻聲還在繼續。
她像是真的睡著了一樣,看著那只漆黑手掌伸進門內,延伸出長度詭異的小臂,自下而上不斷摸索,最終摸到了臥室的門把手。
咔嚓。
門開了。
窗外,雷霆一閃而過,衛凌嵐看得清清楚楚,臥室門邊,蹲伏著一個四肢著地、衣衫襤褸的鬼魅身影。
那身影像人,亦像獸,
長度及肩的頭發無風自動,漂浮在他腦袋的后面,像是浸泡在水中的海草一樣肆意搖曳。
在那身影后方,衛凌嵐也看到了砸墻聲的來源——
留宿了衛凌嵐與司機夫妻的年老村民魯鶴,正被一股無形力量攥住脖子,掛在空中,
像沙袋一樣,一下又一下地用額頭砸向墻壁。
墻上嵌著不少紅白相間的骨頭碎片,魯鶴的整個前腦勺都扁了下去,每次砸擊,都有血肉碎片飛濺在地。
衛凌嵐被極端的恐懼攥住了心臟,她渾身顫栗著,看著那四肢著地的身影慢慢接近,
伸出手掌,握住了腳踝。
就在衛凌嵐以為對方要一口啃下的時候,
門外魯鶴的尸體啪嗒一下砸在了地上。
臥室門外的陰影中,好像站著什么東西,在用某種衛凌嵐完全不了解的方式,與她身旁的蹲伏身影交流著。
良久,四肢著地的蹲伏身影松開了衛凌嵐的腳踝,走出門外,身影徹底消失于黑暗中之前,還回過頭來,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衛凌嵐的身軀僵直不能動彈,直至清晨村中第一聲雞鳴響起,她才重新掌握身體的控制權。
臥室門還開著,魯鶴殘破不堪的尸體就在門外,而她自己的腳踝上,則留下了一個清晰可見的鐵青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