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開了將近半小時的車,出了西城街繼續往西,穿過一片棚戶區后,再往北直行一段路后,路面情況陡然好轉。彭二月頗為自豪地告訴林淼,這段路是他家自己花錢修的,花了大幾十萬,區里和市里還為此給他家頒發五好家庭的獎章。林淼聽得嘴角抽抽,尼瑪感情在小胖眼前,自掏腰包替政府修這么長一段路是小事,五好家庭的獎狀才是重點?
那破獎狀居委會也能發的好吧!
不過眼看著四周的場景越來越荒,除了筆直的公路,就只剩下一側延綿不絕的群山,和另一側滔滔拍案的江水,林淼轉念一想,這地方要有居委會,估計也是見鬼了…
“淼哥,你看那邊那個碼頭!”彭二月興奮地朝遠處的小碼頭一指,“那個碼頭下面有很多螃蟹,我家有條小路能直接走下去,等下我們去釣螃蟹吧!我上個星期自己做了兩個釣竿,餌都準備好了,洞里的螃蟹也能騙出來!”
林淼順著彭二月指的方向一看,卻興致不高。
釣螃蟹這種事,他上輩子只看別的小孩子干過。坐在貨運碼頭的灘涂邊一下午,運氣好的話能釣上來五六只,但都只是很小的灘涂蟹,沒多少肉,不但不能吃,而且還臟得不行。那些小螃蟹被釣上來之后,通常只能接受被孩子們玩弄至死的命運。所以林淼作為一個富有愛心同時又沒耐心在碼頭邊蹲一整個下午的小朋友,向來很不屑參與這樣的游戲。
因此同樣的道理,釣魚這個游戲,他也不是特別喜歡。
如果非要讓他在同一個地方坐上一下午的話,他選擇去圖書館刷題。
“不釣。”林淼言簡意賅。
彭二月一腔熱血,凝固了足足三秒。
老彭插嘴道:“別老想著出去玩,現在江邊太陽這么大,小朋友和他姐姐要跟你出去亂跑,曬黑了人家爸媽要罵你的,你們兩個在家里下下棋多好。”
“但是淼哥下棋的水平不行啊。”彭二月很失落道,“我能讓他一個炮,一點意思都沒有…”
“是嗎?”老彭有點奇怪地在后視鏡里看了林淼一眼。
原來神童也不是全能的啊…
林淼沒覺得被彭二月鄙視棋力有什么尷尬的,很淡定道:“可以下暗棋。”
“不下!”毀了心情的彭二月禮尚往來,“下暗棋就是在侮辱我。”
林淼立馬質問道:“昨天下午全班至少有二十幾個人在侮辱你,你不是照樣下得很高興?高媛媛和你下暗棋,你就不覺得受侮辱了嗎?!”
彭二月立馬臉漲得通紅,高聲辯解道:“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會,和你不一樣!”
林淼幽幽嘆道:“小月月,你變了,你在女色面前失去了原則和立場。”
彭二月怒吼:“我沒有!”
老彭咳了一聲。
彭二月趕緊老實下來。
車里安靜了片刻,老彭才開口道:“林淼,《東甌日報》昨天登的那個聲明,是你爸寫的嗎?”
“嗯。”林淼應了聲。
老彭笑道:“我聽說你有個很厲害的師父啊,怎么出了事情,也不去找人家幫幫忙啊?”
林淼想了想,緩緩道:“這個關系是關系,情分是情分。要是隨便出點什么事就讓人幫忙,一幫二幫的,情分花完了,關系也就不存在了。我爸說,越是大事情,就越要沉得住氣,不要著急表態,也不要著急有什么動作,除非是心里頭有把握,能一出手就把問題解決了,不然的話,等待才是最聰明的做法。事情嘛,總是會有轉機的,美國封鎖中國這么多年,現在的國際環境不也慢慢好轉了?所以自己能解決的問題,最好還是不要一開始就去麻煩別人。
一來顯得自己無能,二來打擾別人,歸根結底,其實消耗的也還是自己的資源。
事情辦好了還好說,辦不好,那就是雙倍的損失,既損失別人的,也損失自己的。
而且真要是天大的事情,我想我師父也不會坐著不管。說不定他嘴上不說話,暗地里頭都已經在安排了。我爸說師父、徒弟,和夫妻關系有點像,得懂得主動付出,而不是無端索取,要磨合,更要積累。夫妻倆一起生活久了,才能活成彼此的另一半,師徒關系也得靠時間去沉淀。一個師父半個爹,久病床前還無孝子,半個爹更得小心守著,才能變成親人。只有先變成親人了,才能不用顧慮地什么破事兒都去喊他。這樣的師徒關系,才能越久越牢靠。”
老彭問道:“那你師父,現在還不是你的親人?”
林淼篤定道:“肯定不是啊,總共也就只見了兩面,我像是那種隨隨便便就管人喊爹的人嗎?”
彭二月看看林淼,弱弱地反問道:“按年紀算,你不是應該喊他爺爺更合適嗎?…”
林淼想了想,點頭道:“有道理。”
老彭差點沒一腳剎車把車子開翻。
車子上了一個陡坡,沿著盤山公路緩緩爬升。
路過一道敞開的大鐵門,再往上開了一段路,一個大平臺陡然出現在林淼面前。
彭二月家的這間山中別墅,顯然要比郭鶴齡那間大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整整一個山頭上,四面圍墻,圈的地少說也有二三畝大。
老彭的車剛停下來,就有家里的司機跑出來,幫他將車開往后院。
林淼牽著曉曉的手,跟著老彭走過門廳,走過前院,一直走了兩分鐘的路,才走進他家主建筑的樓下大廳。
跨進大廳正門,面積至少百來平方的廳中,果然如彭二月所說,只有兩個大玻璃瓶——
所以狗日的沒文化真可怕,你特么就管這么大只的青花瓷瓶叫玻璃瓶是吧?
林淼被震得有點眼睛發直。
枉他在東甌市住了這么多年,只聽說某某某娶了某二代目的孫女,牛逼得一塌糊涂,卻不知自己仍是坐井觀天,不知道九五年的東甌市,就已經有同等巨鱷的存在。
“叔叔,這是古董嗎?值幾十萬吧?”
“沒那么貴,是工藝品,兩只加起來也就六萬,從贛西運過來,光運費就兩萬了。”
林淼微微點頭。
可以的,這個富,炫得低調有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