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夜襲兩個字的時候,馮和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等到他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以后,他滿臉不可思議的看向了王禹:“大人,您沒發瘋吧!大周邊軍已有百年未曾出城迎戰過匈奴人了。”
說真話,此刻的馮和是真覺得王禹有些發瘋了,瘋到要拿這雁門關中一萬兩千條性命去搏個開心。
雖然被質疑,但明事理的王禹并沒生氣:“正是因為大周邊軍已經百年沒有人敢出塞迎戰匈奴人了,我才想在今晚帶領一批兵馬出城去夜襲。
此次夜襲,我不求收獲任何戰果,只求能夠打破咱們手底下的那些兵將們匈奴人不可敵的印象。
百年未曾有大周邊軍敢出塞迎戰匈奴人了,別說關內的這些兵將們了,就連你我,只怕也變得畏懼匈奴如畏獅虎了。
這種心態很不好,抱著畏懼獅虎的心態,我們就永遠不可能贏過匈奴人,贏不了匈奴人我們就只能被動挨打,久守必失,被動挨打的時間長了十五年前的那場兵災遲早會再次上演。”
盡管內心知道王禹說的都是對的,但馮和的心里還是還是不愿意認同王禹的說法,因為這是拿命在賭,雁門關內的一萬兩千人都算不上籌碼,雁門關身后的八百萬并州父老才是擺在天平上的籌碼。
“還請大人三思,一旦我們夜襲不成,這并州可就危急了!”
對于馮和的阻攔,王禹并不意外,正如馮和剛剛所言,大周的邊軍已經有百年未曾在野外迎戰過匈奴人了,馮和的不自信是能夠理解的。
但是王禹決定的事情絕對不會就此罷休,雁門郡想要快速發展就必須直面匈奴這個最大的威脅。
若不趁著這次機會將手下將士們的膽子練出來,那就只有等到明年開春之后,花費更大的精力才有可能把將士們心中對于匈奴人的畏懼磨滅掉。
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跟自己討價還價的馮和,王禹想了片刻還是做出了一些妥協:“馮校尉的擔憂我知道,但在這件事情上絕無討價還價的余地。
細柳營的老兵們我可以只帶一半,其中以我手下那兩曲兵卒為主要構成,余下再給我兩千那些地痞流氓就是。
一旦事有不諧,我允許馮校尉你為大局著想,不開城門放我等入城。”
聽到王禹是鐵了心想要夜襲以后,馮和知道自己說的再多都沒用了,這位太守大人若是個聽人勸的主,就不會落到雁門郡郡守這個職位上了。
“此次夜襲大人需要那些物資?只要城中有的,卑職一定給大人準備齊全。”
見馮和做出妥協,王禹笑了笑緩和了一下剛剛凝重的氣氛:“此次夜襲主要是為了打破兵將們心中對于匈奴人的恐懼,我準備用火攻。
今夜三更時分之前,麻煩你備上兩千人份的火油袋與火把,我手下的那兩曲細柳營兵卒本身就著有皮甲行動輕便,余下那些地痞流氓能給他們挪出皮甲就盡量給他們皮甲吧!
沒有皮甲的,用竹甲頂上,刀槍器械就按正常的來,天色以黑城下收攏物資的人也該回來了。那些還能跑動的老馬就交給我吧!”
對于王禹定下的物資,馮和心中盤算片刻以后就朝著王禹點了點頭:“大人,你需要抽調的人馬我立馬下去準備,讓他們先吃飯休息。
一更天之前這些物資我會全部準備好,二更天時我會備好酒肉為你們壯行。
三更天后,若是匈奴人咬的太緊,那怕見到了大人你的臉,卑職也不會開城門的。”
“可。”
得到了王禹回復的馮和恭敬的向王禹行了拜禮后,這才緩緩退出城門樓。
說實話,對于這次夜襲王禹并沒有萬全的把握,夜襲到底能不能成功,又有多少人會在這次夜襲中死亡,這些他都不知道。
畢竟,他雖然會一些道術神通但依舊還是個人。
王禹是臨時起意發起這次夜襲的,今日下午那些老弱病殘們瘋狂的尋死,讓王禹看到了一絲打破手下兵將們對匈奴人恐懼的希望。
昨日他之所以未曾在匈奴人立足未穩之際率兵夜襲,是因為他知道匈奴人昨天扎營之時,絕對不會給他偷雞的機會。
伊稚邪這次來襲的戰兵可是足有三萬人之多,說他們全都投入到了安營扎寨之中,那根本就是在扯淡。
今日則與昨日大不相同,那些匈奴人的戰兵,雖然昨晚休息了一會,今日白天也未曾出戰。
但王禹敢保證,他們絕對未曾休息好,長途奔襲的疲憊與痛楚絕非一個夜晚的短暫休憩就能舒緩掉的。
今夜,在一萬老弱病殘以命拼的雁門關內的大周邊軍也同樣疲憊不堪后,那怕伊稚邪恪守兵家準則安排了人守夜防御。
在沒有威脅的情況下,匈奴人中的絕大部分人也絕對扛不住疲憊的侵蝕,他們的警惕必然會放松。
這就為夜襲造就了先決條件,讓王禹帶出城的兵馬有機會摸到匈奴大營周邊。
因為主要目的不是收獲多少戰果,所以摸到匈奴大營周邊以后,王禹的戰略目標就已經完成了一半以上。
接下來,他只需要在匈奴大營外圍放上一圈火,讓跟著他出城的兵將們看到普通的匈奴人在水火面前依舊會怕,在死亡面前也跟他們一樣的以后,他的戰略目標就完成了八成。
指望靠著這點事兒,磨滅掉手底下兵將心底對于匈奴人的恐懼并不現實,但埋下一個種子卻不難。
待到匈奴人在雁門關前落到下風陷入頹勢之時,這顆種子就將生根發芽,
明年開春,那怕這批種子活到那時候的只有十分之一二,他也能以之為根底,打造出一批寇可往我亦可往的雄兵鐵騎。
一更時分,所有歸于王禹手下的兵卒們全都簡略的吃過了晚飯。
二更時分,那些兵卒們全都陷入了酣睡,一天下來,這些沒有功夫傍身的普通漢子們多數早就累到不能動彈了。
三更時分,酣睡中的兵卒們全部被叫醒,于茫然之中吃下了旁人遞到了手中的馬肉、飲盡了碗中之酒。
酒肉下肚,今夜歸于王禹麾下的三千五百人全都醒過神來了。
直接聽命于王禹的兩曲細柳營兵卒們,早在晚飯前就知道了今夜要做些什么了。
跟著自家王大人抄家滅族習慣了的細柳營兵卒們,盡管心中還是有些躊躇不安,但事到臨頭之時還是對王禹的命令表現出了強大的服從性。
畢竟,他前些日子那些錢財可不是白散的。
有這一千人為骨干,在加上王禹那五十名親兵作為督察隊,即將夜襲出城的三千五百五十人雖然有些躁動,卻并沒有形成騷亂。
今夜上弦月初升,月色并不算太明亮。
帶上今日收繳來的五百匹老弱病殘馬,王禹并那三千五百人站在了雁門關之前。
“今夜,老夫將親身帶領你們夜襲匈奴人,此戰,老夫不要勝利不要殺傷,只要你們將手中的火油袋拋出,將手中的火把扔進匈奴人的大營里。
此役,爾等所有人戰功全部翻倍,老夫承諾的過的東西優先對你們發放。
并且,老夫將親自率領親兵與你們共同進退,夜襲完成以后,老夫走在最后為爾等斷后。
告訴老夫,如此條件下你們愿意跟老夫冒險夜襲匈奴人嗎?”最后一句話,王禹直接大聲喝問出來。
面對王禹的如同雷鳴一般的喝問,雁門關前的兵將們愣愣以后,就在他們身邊的有心人帶領下,大聲回應起來:“敢…!”
人的情緒是會被周圍的環境感染的,在節奏被帶起來以后,有些酒意的三千五百兵卒當即群情激奮起來。
眼見時機已到,王禹立馬下達出城前最后的指令:“所有人,兩兩一對互相塞上口竹。
輜重兵塞完口竹以后,檢查身邊的馬匹馬蹄是否包裹上軟布,馬口中有沒有含上口銜。
一盞茶后,所有準備必須全部完成,如有人未曾完成,或者想要中途退出,軍法伺候。”
“領命…”
時間如流水,盞茶之后,雁門關前一片安靜。
緩緩洞開的雁門關城門在夜色下看起來就好像枉死城中的大門一般,鮮血斑駁殘破不堪,隨時準備吞噬新的生命來喂飽自己。
但看到最前方那個腰桿挺得筆直的身影以后,跟在他身后的兵將們甩了甩頭,將剛剛那些胡思亂想全都扔到了一邊。
作為一名主將,王禹雖然不如馮和一般讓人信奉,愿意交托出后背,但也絕對不算差了。
他在雁門郡抄家滅族時許下的那些承諾,可都是一一兌現了的。
對于吃兵糧的將士們來說,這就夠了。
踏出雁門關,踩在污血橫流的土地上,王禹面不改色,修羅場一般的場面他自己都制造過,血流成河罷了,根本就嚇不到他。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兵卒們雖然有些不適應,但自始至終沒有鬧出聲來。
踏著污血橫流的地面,王禹帶領著手中的兵卒們,悄悄的向著匈奴人的大營摸出。
在前往匈奴人大營的一路上。王禹等人除了個別兩個探哨,并沒有遇到什么太難纏的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