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耀文心中雖然不愿意,但面對安娜,張老師,盧克教授等人的鼓勵,他想了想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下來,反正只是以缸中之腦為此次演講會的話題,到時候大不了就繼續以黑客帝國的故事來講述就得了。
幾天后,在第十四屆世界哲學大會結束的前夕,舉辦方在維也納大學的一個只能容納五百人的小禮堂內,邀請了霍耀文來擔任此次座談會的主講。
后臺,安娜幫霍耀文整理了一下胸前的領帶,拍了拍他肩膀的一些凌亂的塵埃,說道:“別緊張埃文,這就跟你平時在教室里上課一樣,如果有人提問,你就回答問題。”
“呼。”
霍耀文舒了一口氣,笑了笑說道:“這可不是小型的座談會,不是說只有幾十個人的嗎?怎么突然變成了五百人!”
“這誰知道呢?”安娜聳聳肩,看了一眼附近在忙碌的舉辦方工作人員,小聲的嘀咕道:“反正不管怎么樣,埃文你都要努力的講好,這是你的機會,要知道盧克教授都沒有資格在哲學大會上單獨的來進行演講。”
此時,工作人員快步走過來,朝著霍耀文道:“埃文先生,前面的人已經坐滿了,該你上場了。”
“我知道了。”霍耀文點頭應了一句,隨即側過身子朝著她說道:“謝謝你的鼓勵安娜。”
“如果想要感謝我的話,那就好好的演講。好了,你該上場了,我會在前面給你鼓勵的!”
說完,安娜比了個鼓勵的手勢。
“嗯。”
霍耀文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跟在工作人員的身后,徑直的穿過了過道,來到了禮堂前面。
當發現面前烏壓壓的坐著一片人的時候,霍耀文有些腦暈目眩,但只是幾秒鐘的時間,整個人就冷靜下來,大步的朝著演講會的舞臺上走去。
“啪啪啪…”
也不知是誰帶頭鼓掌,一下子場內五百多人一瞬間鼓起掌來,不管是否是處于本心鼓掌,最起碼霍耀文聽到掌聲后,倒是更加冷靜了。
霍耀文走到舞臺中央,如往常在教室里一樣,微微抬手示意現場安靜,很快當掌聲消失,禮堂內安靜一片的時候,他抿了抿嘴唇說道:“大家下午好,我是埃文霍,我想最近大家都有聽過缸中之腦這個話題,也討論過,雖然這是由我提出來的,但當舉辦方邀請我來弄這個座談會的時候我是拒絕的,我并不認為我能夠有能力來完成這個任務…”
開場白比較中規中矩,霍耀文也沒想用什么特別的方式來吸引人們的注意,在講完以后,他開始了這次演講會的主題,缸中之腦。
“…我不知道在座的朋友們有多少人是知道計算機的,所以我就在這里簡單的說一下,1889年,美國科學家赫爾曼·何樂禮研制出以電力為基礎的電動制表機,用以儲存計算資料…”
簡單的講述了一下計算機的歷史,霍耀文又道:“說完了計算機,我們來聊一聊缸中之腦中的疑惑,早在數千年前,中國家喻戶曉的道家學派的莊子就曾經提出過相似的疑惑,那就是莊周夢蝶,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幾個人看過或者了解過。
我在這里簡單講述一下這個莊周夢蝶的故事,一天下午,莊子在午睡的時候,夢到了自己是蝴蝶,夢中的一切都如夢如幻仿佛莊子本人就是一只蝴蝶,但在醒來以后,莊子意識到這只是個夢,可是通過這個夢,莊子產生了疑惑,疑惑自己到底是蝴蝶變成了莊子,還是莊子變成了蝴蝶。”
“類似的故事和思想還有很多,比如印度教的摩耶,世界是“梵”通過其幻力創造出來的,因而是不真實的,只是一種幻象;柏拉圖的洞穴寓言,一群囚徒被困在洞穴無數年,面對虛幻的影子囚徒們認為他真實存在的;笛卡爾的惡魔理論,世界是由惡魔締造而出,所有的物理化學等一切都是為了欺騙我們人類的。”
“這幾個故事都可以說是缸中之腦這個思想疑惑的原型!”
“說了這么多,讓我們回歸到這個問題的本身,在我提出這個缸中之腦前,有一個朋友問我,如果缸中之腦是真實發生的,我們現在所有的人,包括在座的各位,在聆聽我說這番話的時候,在你確定自己不是缸中之腦的時候,問題一出現了:你怎么確定這不是“缸中之腦”給你大腦灌輸的信息,讓你確信自己處于真正的世界?而真正的事實是,你的大腦仍在營養液里漂浮,你的身體已經長滿了蛆蟲。”
此話一出,現場的五百多人紛紛皺起了眉頭,這個言論總得來說,是一種詭辯,但如果用客觀角度來去看的話,沒有人能夠反駁,畢竟誰也無法了解到世界的本質到底是怎么樣的,你無法去解釋或者說你無法去闡述自己到底是否是缸中之腦,因為你不是那個瘋狂科學家,所以你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
“如果無法反駁自己是否處于真實的世界,在你尚且不確定自己是缸中之腦之后,更恐怖的問題二出現了,“缸中之腦”為什么要讓你來到現場聽我講述“缸中之腦”?”
霍耀文故弄玄虛的停頓了幾秒鐘,看現場安靜一片,才繼續講道:“答案只有一個!“缸中之腦”在安慰你,它告訴你,你只是處于缸中之腦的狀態,你的本體是在這個世界存在過的,你經歷過朋友交心的歡喜,你經歷過青春的羞澀和美好,你經歷過與戀人執手相愛!雖然你被瘋狂的科學家切下了大腦,用另類的方式存活,可你的確曾經經歷過這些美好的事情。但是…”
霍耀文來了個大轉彎:“但如果事實是,你的確不是處于缸中之腦的狀態,而是處于一種更令人難以接受的狀態!那就是你根本就沒在真實的世界存在過!你只是一串類似文字或者計算機編程代碼的形式,用來供他們實驗的數據,比螞蟻更低下,比空氣更廉價!我們所了解的世界,締造的科技和文明,都只是那些瘋狂科學家們所實驗下的產物,我現在所說的一切,和各位所聽到的一切都只是那個瘋狂科學家輸入到我們意識中的一段記憶,一段程序。”
隨著霍耀文的一點點講述,缸中之腦這個恐怖的言論,讓在座的五百人產生了不同的疑惑。
很快,等講完后,到了問答時間,一個微微有些禿頂的男子站起來詢問道:“埃文先生,你剛剛說出的兩個問題,都是由你個人提出來的,那么如果換個角度去考慮的話,你是否就是這個程序里的一個漏洞?”
霍耀文一愣,他沒想到這個禿頂男居然知道程序漏洞,要知道現在美國的計算機還只是第三代,真正步入家用要到70年代,漏洞這個詞不是專業計算機研究的人士,是不太可能提出來的。
但他沒有在這上面糾結,而是說道:“可能不是漏洞,而是那個瘋狂的科學家所想要重新輸入的一個設定,我剛剛提到過莊周夢蝶,印度教的摩耶等思想問題,這些都是前身,可能是想通過我來用現代的方式來重新的提出這段程序。”
霍耀文說出的這番話,令那個禿頂男子眉頭緊鎖。
又有人站起來提問:“埃文先生,那你能夠回答一下缸中之腦到底是否真實存在?”
霍耀文搖搖頭說:“我之前跟朋友討論過這個話題,我給出的回答是,對我們認知的客觀世界是否存在,是否真實,作出肯定和否定的說法和答案,都是不對的,是同一個錯誤的兩個面,我們不清楚我們是否處于真實的世界,也無法去斷定我們是處于缸中之腦的世界。”
“埃文先生,請問…”
“埃文先生,我有一個問題…”
這場演講會整整持續了一個半鐘頭,前一個小時是霍耀文主講內容,后半個小時都是在場人的提問。
雖然霍耀文的回答,都是左右搖擺,不作肯定也不做否定的態度,依舊是讓現場的五百多個來聽演講的人,對缸中之腦這個思想疑惑,產生了更加深刻的印象,在這之前那篇論文發表出去后,是讓很多人產生了好奇,但都只是認為是一個普通的思想問題,可面對霍耀文這番幾乎無法反駁的演講,倒是讓在座的幾百人陷入其中,短時間內難以自拔。
霍耀文的這番演講,很快就被在場的五百多人傳播了出去,更是被一些到場的記者給抄錄下來,傳回了各自的公司。
他所提出的兩個問題,引起了很多哲學家的關注,但是對比“救女友還是救母親”這個話題,依舊是遜色了不少,畢竟普通人才不會去管自己到底是真實存在或者是類似缸中之腦那樣的生命,吃吃喝喝就完了。
在世界哲學大會結束前的最后一天,倫敦大學哲學教授詹姆斯霍華德邀請他有機會來倫敦大學做一次演講,為哲學系的學生們講論一下缸中之腦這個疑問。
對此,霍耀文搖搖頭拒絕了,香港那邊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暫時是沒有時間過去的。
在霍耀文坐飛機回香港前夕,缸中之腦這個思想疑惑,成為了哈佛大學,劍橋大學,倫敦大學,牛津大學,耶魯大學,等諸多世界知名大學的教授們,所鐘愛的話題。
之前那位心理學專家弗洛米斯再次在雜志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該如何測試你是否是真實存在的十大方法。”
更有許多全球聞名的腦醫學專家教授,在國際醫學雜志上,就缸中之腦中所提出的傳輸腦電波假設寫了很長很長的論文,大致是認為科技是有辦法操控腦電波讓人大腦形成各種各樣的幻想。
作為缸中之腦的提出者,埃文霍這個名字,倒是在全球諸多國家都有了不小的名氣,但依舊是只聞其名不知其人。
反倒是班坦圖書出版公司的馬克,在無意中看到報紙上所提到的埃文霍時,不由想起了霍耀文,畢竟霍耀文是哲學教師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為了驗證心里的猜測,馬克直接發了電報到香港這邊來,想要詢問一下霍耀文是不是真的。
兩日后。
香港啟德機場外,學校的幾個主任開著車來接霍耀文等人。
本來霍耀文是準備跟在學校安排的車后面回去的,但發現姑父張志德開著車在機場門外等自己,也是跟校長和張老師他們辭別,快步走了過去。
霍耀文上了車,朝著駕駛位上的姑父問道:“姑父你怎么來了?”
張志德回過頭說道:“我之前問了黃主任,他說你今天回香港,我就開車來接你。”
霍耀文點點頭:“哦,行吧,剛好我要回出版社一趟,你載我過去一趟。”
張志德一邊發動引擎一邊說道:“剛好最近幾天伍總編一直念叨你,而且朱經理也已經在著手策劃輔導書的宣傳,你過去也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