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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八章 時輪悄轉證千刻

  眼前一片黑暗,仿佛光陰流轉。

  還不知道踏足何處,秦弈就聽見耳畔傳來夢話聲:“臭火雞,打死你…”

  秦弈真是哭笑不得。

  看來棒棒睡夢之中對此地的狀況也是有所感應。

  怪不得當初棒棒曾經說過鳳皇不是什么好東西…在它角度上都吵架吵得打起來了,那當然不是什么好東西。其實秦弈覺得這打架的鍋應該是棒棒自己背,那說話語氣實在太氣人了,人家鳳皇也是堂堂開天大能,受得了你那么鄙視?

  嗯,這話可不敢讓棒棒聽見,否則棒棒要打死的就不是臭火雞,而是臭桃花精了…

  總之棒棒終究沒表現出仇恨態度,說這話不代表對方就是反派,否則語氣大約不會如此輕描淡寫。

  從這短暫的見聞可得,也確實不是反派,而是非常典型的立場之分。棒棒所謂的騙子,未必是不信對方說的意思,而是不信對方能做到。

  所以“騙子”之前,還有個“白癡”。

  不是絕對仇恨的反派就好…

  秦弈感覺自己和鳳皇的淵源有點深,和羽人、和輕影…手頭還有它的羽毛,看似還不是很普通的羽,說不定還是重要部位之羽。秦弈并不希望鳳皇真和棒棒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這種狀況算是松一口氣的,心情反倒好了幾分。

  但是…為什么自己踏足此界第一眼見到的會是這個場面呢?

  有什么特殊的緣由么?總不會是隨機的吧…

  不太可能是隨機的…修行至今,秦弈相信天道冥冥,有很多事情當初不知其意,事后都會發現有點關聯。會在此界看見這種場景,一定是有原因的,比如…這會不會是六道輪回誕生的前因,而此時踏足的地方正是幽冥?

  “踏”,心念方動,腳下已經踏足實地。

  秦弈回過神,看了看左右。

  和曦月依然手牽手,沒有分開,曦月此時也在左顧右盼,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剛才的景象讓她想到了什么。

  如今腳踏所在是河岸。

  眼前一條寬闊無邊的河流,流水很奇特,似是在流淌,又似是死水不前,細觀之下,流淌的不是水,好像都是起起伏伏的魂靈,茫然,失神,隨波而去。

  河流不知源,卻可見盡頭。

  盡頭是無邊無際的血色,映得整片黑暗都有了紅霞。

  茫茫的血海,有血肉翻涌,如浪潮輕擺。

  海中是血腥,河內是死寂。

  冥河血海,交會之所。

  鳳皇在黑暗之中飛翔,這無邊的幽暗便成了朝霞。

  “逝者如斯夫。”鳳皇駐足河畔,低聲自語,又好像說給誰聽。

  冥河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艘小船,有幽幽靈體坐在上方,如星空凝聚而成的軀體卻是玲瓏窈窕,那白玉般的面龐清冷平靜,如同隔著天與地的遙遠。

  秦弈心中巨震,忍不住喃喃道:“明河…”

  曦月看了他一眼,沒說什么。她自己目光也落在冥河之靈那與明河幾乎一模一樣的容顏上,若有所思。

  一般的轉世狀況,前世今生不可能長得一樣的,今生的樣貌當然是繼承今生的父母,然而明河這情況…

  作為明河的師父,從小把她養大,曦月當然知道明河根本沒有父母。

  甚至曦月從一開始就知道明河是上古大能轉世,且與幽冥相關。當初明河要與孟輕影下幽冥時,曦月就欲言又止。

  從利弊上,曦月知道如果徒弟覺醒了前世記憶,對宗門未必是好事,對她這個師父來說更無異于失去了徒弟。但她終究沒有阻止。

  人有權利追尋自己的前世今生,是個人的權利和選擇,她不該阻止。

  隨著明河孟輕影在冥河那一晤,曦月確認了徒弟是冥河轉世,她心中也很好奇。

  按照常理,冥河之靈自己根本不具備轉世的可能,她要么就是消散,然后另外誕生新靈才對…她為何能經歷悠悠數萬載,自我轉生?這已經很怪異了,居然還自演軀體,這是哪里來的?

  不管多么費解,明河前世果然就是冥河之靈,否則不可能有如此巧合。

  秦弈正在神游。

  冥河…無數的傳說基于此。

  擺渡人?

  孟婆湯?

  不管多少傳說的穿插交會,實際體現的都是一種相同的東西。

  此忘川之水,生人不可渡,逝者不可憶。

  前塵盡忘,歸于本靈。

  冥河的意志,是幽冥最核心的魂,她自身就代表了幽冥,與天地同生的神祗。

  她…說不定不是無相…是太清?或者如狗子一樣,雖然不證太清,但本就是不死不滅的神之意,血海不枯,冥河不死。

  若是如此,明河的逼格好高啊…正如此時,客客氣氣地與她對話的對象是鳳皇,不是鸑鷟啊…

  “鳳皇殿下。”冥河擺渡而至,淡淡道:“殿下欲渡河乎?”

  連聲音都是明河的…話說別人魂體傳聲都是分不清男女,為何冥河之靈明明是個魂體,聲音卻是這么明顯的女性?

  難道因為這是幽冥之靈,與人間相對,故屬于極陰,正如海妖凝聚也必然是女性之靈一樣的道理。

  秦弈胡思亂想間,那邊鳳皇說話了:“渡河如何,不渡又如何?”

  冥河淡淡道:“渡河者,洗去陽間所有,彼岸無有生者。”

  “包括血肉,包括記憶?”

  “是。”

  “連我也是?”

  “是。”

  “聽說別人可以支付其他渡河之資。”

  “殿下不行。”

  “為何?”

  “此鳳凰陽火長居幽冥,是打算春風渡冥河,兩岸綠意盎然?”

  鳳皇笑了起來:“你如何知道我是來長居的?”

  冥河淡淡道:“天帝欲建三界之序,殿下欲立六道之輪,天下皆知。”

  鳳皇看了她一陣,忽然道:“冥河,你不覺得生者來此,前塵盡去,誰都直接轉生,是很不公平的事?”

  冥河道:“殿下覺得怎樣才叫公平?”

  “當有冥獄十八層,設輪回之路六道以降,生前作惡,死后當償,是畜生是惡鬼,各有裁決。”

  “天心無善惡,殿下著相了。一視同仁,是天地之大公也,何來不公。”

  “…善惡同歸,便是最大的不公。”

  “也許那是某位想當天帝的人所思…”冥河聲音依然清冷平靜:“然而這里,是幽冥。”

  秦弈撓頭。

  這不可愛,不是我的明河。

  其實他更贊同善惡有序,對天地無仁的想法歷來不太感冒,因為人是人,人有人的是非觀,人不是天。

  但話說回來,冥河不是人,它本身就是天地之意,所以冰冷,一視同仁,這很正常。

  沒有什么對錯。

  還是立場。

  千萬年悠悠,從來不移。

  鳳皇不語,似是在搖頭。

  冥河忽然問道:“流蘇同意?我怎么覺得她要先和你們打起來呢?”

  鳳皇的語氣變得有些忿忿然:“那就是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她會做什么正事兒,只會搗亂!”

  秦弈聽了很好笑。

  他覺得棒子里又有什么在打滾,好像在罵臭火雞。

  但冥河殊無笑意,只是點點頭:“言盡于此,殿下請回。或者…殿下要與我也打一場?”

  鳳皇看了她一陣,忽然道:“若我長居,而褪陽火,何如?”

  冥河一愣。

  卻見鳳皇慢慢變成了通體紫色,鳳翼輕展,便是冥火紛紛。幽垠暗影,萬象森森。

  “當我是鸑鷟之時,可居幽冥乎?”

  在秦弈眼中…

  仿佛眼睜睜地看見了孟輕影和明河的相會。

  跨越了時間空間的輪回,眼見的故事好像從來沒有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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