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木,剛剛前兩天流蘇對秦弈說過,尋木的木心有助于它恢復無相。
這千里巨木,所謂的木心肯定不是往里面隨便挖一塊都算,顯然指的是一個很特定的部位。
現在的問題是,這尋木好像是羽人族和很多鳥類的巢穴。
羽人族不是鳥,不是住在樹上的,從這個狀況看,大概率是挖樹屋住在里面。
這千里巨木,很有可能是一座巨型的木城。
也就是說木心早被挖了,可能都用掉了…即使沒用掉,肯定也是她們族中很珍貴的物品,說不定還是圣物之類的…
秦弈和流蘇面面相覷,一開始的小小激動消退,倒也沒說什么,畢竟對這個的期待本身就不高。
前面羽裳已經往地面降下:“再往前飛必遭攻擊,下來行走。”
這直腸子是不會騙人的。
為避免多事,流蘇鉆回了狼牙棒,秦弈便跟著羽裳落下地面。
遠遠看著很近,實際走起來還有很長的距離。羽裳安靜地在前面帶路,秦弈落后半步跟在她后面。
她的手依然被無形的佛珠拷在后面,就像秦弈押著她走似的。可明明是如此狼狽的形態,她的氣質卻反而越來越清冷,再也不見了之前有些驚懼的兔子模樣。
秦弈暗中留了心,這大約是到了自己的地盤有了底氣的緣故,很誠實地反饋在表現上。
實話說這么去她的地盤,確實有幾分危險的。秦弈的計劃是以她做個人質進去,找到能說了算的羽人族領袖,設法證實一下龍血的來歷——這一點并不難,是被屠殺奪取的龍血還是正式賜予,血中所含的戾氣怨氣是可以分辨的。
然后就可以皆大歡喜。
計劃是不錯,終歸是到別人的地盤,還是要打醒十二萬分精神,萬一出了簍子可連跑都不好跑。
路上是廣袤的平原,平原相對荒蕪,就像是靈氣都集中到尋木那邊去似的,平原光禿禿的,連野草都不多。兩人一前一后慢慢行走著,又近黃昏,天際夕陽西下,襯得場面有幾分凄美。
羽裳抬頭看著夕陽,低聲道:“你不是大荒之人。能不能告訴我,你是誰?”
秦弈嘆了口氣:“直到現在你才想起問這個問題?”
“或許你覺得沒瞞過,我們必須一眼猜出來…”羽裳淡淡道:“可實際上我們世代生長于此,幾乎就沒有見過彼岸之人。我不知道當初無心神為什么一看到你就猜到是來自彼岸,在我眼中你與君子國、智佳國那邊的人沒什么差別。可能是我笨吧。”
秦弈心中捋了一下,暗道這個好像不是她笨,無心神為什么能知道他來自彼岸才奇怪呢。
“無心神知道我來自彼岸?”
“是,當時我就在他旁邊,聽他親口說,最近怎么來這里的彼岸者這么多。”
秦弈想了想,也一時不解,即使他見過師姐他們,也沒道理隔空一眼看出自己和師姐來自一個地方吧?
羽裳道:“我現在想想,無心神應該是見過萬象森羅的人,覺得你的氣息和那邊有些接近吧…”
秦弈暗道如果是萬象森羅的話,那無心神見過的必是輕影,因為自己和輕影由于雙修的緣故在氣息上有些共性,萬象森羅其他人的氣息和自己可截然不同。
羽裳果然道:“你…是不是萬象森羅的人?”
“雖有關系,但不是他們的人。”
羽裳吁了口氣的樣子:“那么…你也是從幽冥而來?”
秦弈隱隱知道她想問什么了,便道:“不是。”
“不是?”羽裳忽然停步。
秦弈差點撞到她身上,緊急剎車:“不用那么緊張,除了幽冥位面相通之外,別人確實也繞不過海。我這個有點特殊,你當例外就是了。”
羽裳沉默下去。
秦弈試探著問:“你問這些的意思是…不想與我為敵?”
從后面看去,羽裳的脖頸隱隱有些泛紅,強自道:“我只是想弄清你的來歷。”
秦弈道:“我和萬象森羅關系確實很密切,但只是私人關系,不是一個陣營。幽冥是公事,我不會輕易涉足…如果將來她私人請我幫忙,我會怎么選擇不好說,至少眼下我與這件事沒有關系。”
羽裳轉頭看了他一眼:“其實你可以不說后半句。”
秦弈坦然道:“我就沒騙過你任何事,只是你不信我罷了。此番我來找羽人族,是誠心上門求助的,而不是來騙人的。”
頓了一下,語氣有點古怪:“老實說,騙你這種人,我都覺得有負罪感。”
羽裳脫口道:“你凌辱我就沒有負罪感?”
秦弈:“…”
羽裳的脖頸更紅了。
秦弈嘆了口氣,無奈道:“小妞,弄清楚,是你想殺我。我有求而來,根本就不想得罪羽人族,遇上你才是一個頭兩個大…”
羽裳默然半晌,終于問:“你為什么要去海中心?為了建木?”
秦弈反問:“是禁忌嗎?”
“不是。”羽裳淡淡道:“但如果是為了這個,你去不了,因為連我都無法接近建木。”
這倒是秦弈有所準備的事情,便道:“能帶我進去就行。”
羽裳不說話了。
秦弈倒是很好奇:“你態度好像變得很厲害。”
羽裳看著漸沉的夕陽,低聲道:“見你和那女子飲酒高歌的樣子,我覺得這樣的人不該是個壞人。再想想,你初次露面,也是為救比翼鳥…只希望…你不是從頭到尾都在做戲。”
說到這個秦弈又搞不明白了:“按理你們跟鳥類關系很密切,比翼鳥被捉你都沒反應的?”
羽裳嘆了口氣:“一開始我又不知道他們捉比翼鳥,等知道的時候已經被你救了。可能你會笑我這就壓下火氣和無心神繼續談合作,是很虛偽的事…”
“沒,作為族群談判代表這很正常,公事為重。但是無心神當著你的面算計你,你都沒想過…妹紙,你可長點心吧,這世界很多惡意,可不是人人都像我這么好說話。”
“所以你拷著我并且沒收了我的額飾,是防我的惡意。”
“當然。”
“受教了。”
秦弈忽然覺得這妹子也不是真一根筋到底,她的表現更可能是遭受的惡意太少了,活在象牙塔里太久的緣故。
被社(棒)會(棒)毒打之后,這就長大了點的感覺,還是學得蠻快的。
兩人一路這么交談過來,倒也把之前那種互不了解的敵意與隔閡消除了不少。人是需要溝通的,很多不應有的事情都是出于缺乏溝通的緣故,比如這件事本身就是羽裳沒有給人溝通的機會導致的…
事已至此,這團亂麻也不知道還有什么后患等著了。
前方已是尋木,到得近前,果然可以看見巨木之上開了很大的口子,有一些羽人飛進飛出的樣子。
羽裳停下了腳步。
秦弈正在考慮這回“押著俘虜”來她的國家到底要怎么開始切入,心中忽然閃過警兆。
反銬著羽裳的佛珠忽然失效墜地,羽裳飄退老遠,轉身看著他。
秦弈心中一個咯噔,果然她回了自己的地盤就有底牌…這回好像是自己失策了,沒想過會是這樣的方式。
還好她直腸子,要是裝著繼續被綁,在關鍵時刻抽個冷子才叫悲劇。秦弈第一時間召回佛珠,手上已然下意識摸上了狼牙棒。
就見左右許多羽人圍了上來,沖著羽裳躬身行禮:“參見圣女。”
“???”秦弈目瞪口呆,棒子都差點掉了。
就你這樣,居然還是個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