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相報’這種詞匯大多出現在戲文里,聽聽也就是了,當不得真。
李葉之所以答應程咬金讓江東來出手,不是因為他武功多么高強,而是因為他特殊的身份。
從始至終,大家都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這群外地來的人,為何要和程處默起沖突?
這群人在掩藏什么?他們是什么人?
自打程處默在平康里與人結仇,后又牽連出范陽盧氏,兩家新老貴族因此大打出手,可那群外來人卻好像失蹤了一般,杳無音訊可查…
這些看似沒有關聯的事情,仔細縷縷便能發現其中破綻。
這幾年程家在長安里也算是出了名的豪橫,程小公爺更是囂張高調,平康里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很難有不認識程處默的人。
那么問題來了…
既是知道程處默的身份,態度還如此強硬,那就只能說明這伙人是故意的,又或是說他們想借此掩蓋什么。
長安城里刺客潛藏暗殺這件事目前只有李葉、裴寂知曉,所以李葉盡管疑惑叢生,卻也不能對程咬金明說。
換上官袍紗冠,李葉乘著馬車趕往東宮。
李世民雖然冊封了他太常寺少卿一職,但東宮的差事也是不能落下的。
至于太常寺那邊,少卿之職有兩人,李葉是后調來的,尋常時候沒有什么大事,一般就是隔幾天露個面而已,連辦公區域都沒踏進過一次。
過了金水橋,走進皇宮,守門的侍衛都是老熟人了,看到來人是李少卿,連日常詢問都免了,一臉獻媚的笑迎李葉進門。
如今誰人不知李葉乃陛下殿前紅人,更是東宮近臣與太子關系莫逆,此等人物日后前途可謂一片坦途,巴結都來不及,又有誰敢輕易得罪。
感受著禁軍們奉承般的笑容,李葉不自覺的打個哆嗦——進皇宮這么多次,這一次李葉忽覺得有種逛窯子的感覺,而剛剛升官的李少卿就是八大胡同里那個人傻錢多的凱子,連模樣都都這幾份闊氣…
承乾殿。
李葉剛走進便聽得里面傳來稀里嘩啦的洗牌聲。
李少卿發明的麻將又深深地吸引了李承乾,如今朱李承乾除了每天抓雞逗狗,剩下的最大愛好便是打麻將,叫上三名太監玩得不亦樂乎…
當然,“不亦樂乎”的前提是李承乾手風很順,胡牌次數比較多,否則玩牌時的氣氛就不是“不亦樂乎”,而是“電閃雷鳴”了。
李葉走到寢宮門前,守在門口的值日宦官自然熟識李葉,于是朝他友善地笑了笑,微微躬身伸手請他入內。
走進寢宮,李葉便感到一股低氣壓迎面而來。
殿內很安靜,只有偶爾的麻將與桌子的碰撞聲,李承乾的金絲蟒袍的前襟完全松開,一臉通紅地注視著桌子,眼中噴出駭人的殺氣。
三位陪玩兒的小宦官三人坐在一起,跟李承乾殺氣騰騰的模樣完全相反的是,三人一頭冷汗,面色蒼白,摸牌的手都仿佛在微微發抖,一副被逼良為娼的樣子。
李葉暗暗嘆了口氣。
很顯然,今日朱厚照手風不順,爛到極點的牌品開始發威了。
殿內四人的注意力全在牌桌上,渾然不覺李葉走了進來,李葉也不吱聲兒,一直靜靜地站在他們身后不遠處。
迫于太子淫威之下,三個小宦官戰戰兢兢的輸了好幾把,終于哄得李承乾多云轉晴,得意大笑著。
李葉看不下去了,站在不遠處幽幽嘆了口氣。
眾人同時扭頭,幾個小宦官不約而同的露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不能李承乾招呼,便紛紛跪地退安。
“你來了,好好的你嘆什么氣?”贏了牌的李承乾心情很不錯。
李葉嘆道:“敢問殿下這三個小宦官您是從哪兒弄來的…”
李承乾不明就里道:“他們都是云妃娘娘送給我的,咋了有什么問題嗎?”
“云妃娘娘是個好人吶…”李葉苦笑長嘆。
李承乾仰頭笑道:“那是自然,云妃娘娘對我可好了,去年高陽滿月的時候,云妃娘娘還特意請我去云華殿赴宴了呢。”
李葉微怔,脫口問道:“高陽?哪個高陽…”
李承乾沒好氣道:“還能是哪個,父皇膝下第九女,高陽公主!”
“果真是她…”李葉眉眼微動。
提起這位大唐史上最出名的高陽公主,那便不得不提一下她的駙馬,房玄齡次子、房遺愛——一個會行走的綠巨人。
史料記載高陽公主那大唐太宗皇帝第十七女,可如今從李承乾嘴里說出來的卻是第九女,看來史料記載地事情也未必全部準確。
再比如這個云妃娘娘,世上并無記載過任何關于高陽公主生母的敘述,連她是什么嬪位都不清楚。
再說高陽,這個傳奇了一生的女人,一輩子為情所累,叛亂造反、手段殘忍令人發指,最后終不得善終。
李承乾不解道:“怎么?你也聽說過我那高陽妹妹嗎?”
“何止聽說過啊!簡直如雷貫耳…”李葉點頭笑笑,有種說出來的感慨。
李承乾不滿道:“你還沒告訴我,為何要說云妃娘娘是個好人?”
李葉不禁莞爾,指了指門外的幾個小宦官,嘆道:“陪殿下玩了這么久的牌還沒被您折騰瘋,可見云妃娘娘之前已經好好調教過他們了…”
李承乾幽怨的盯著他,氣鼓鼓的道:“我聽出來,你又在罵我牌品不好…”
“殿下牌品好極了,厲害得很!”
“那你陪我玩兒會兒…”
“微臣最近胳膊受傷了抬不起來,郎中說了不能打牌。”李葉一口回絕。
閑聊了沒幾句,殿外小宦官忽的向里面喊道。
“啟稟殿下,李少卿的貼身護衛正在門外,有要事求見李大人。”
李葉臉色如常,沖著李承乾抱歉地笑了笑,走出殿外。
出門便看到一臉焦急的張五常站在東宮門外,看到李葉出來后,趕忙上前小聲耳語了幾聲。
“啟稟大人,江東來準備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