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武跟了半年多,這位上官什么脾氣他是再清楚不過了,別看平日總一副靦腆憨實的模樣,心狠手辣起來簡直令人發指。
連圣旨都敢偽造的人,會怕他區區的一個邊關刺史?
大軍急行二十里,一個時辰沒到先鋒騎兵便已沖至涼州城下,沒等守城士兵的隊正上前問話,孫武反手抽出背上長槍,寒光凌冽的槍尖直抵喉嚨。
“吾乃京都羽林衛,奉陛下命進駐涼州,速速開門放行,否則嚴懲不貸!”
活了半輩子,孫武從來沒有如此威風過,剛剛惶恐不安的心情蕩然無存,高傲冷肅的氣勢讓那些邊關士兵們不敢直視。
由此可見,想要一個人作死,必須先讓其膨脹,孫武此刻就很膨脹。
李葉真不忍心告訴他,其實他們此行和圣意沒有半毛錢關系,一沒圣旨二沒職權,有的只是李葉的一腔野心,和蔡諱的滿心憧憬。
兩個世界的人想法代溝不容易填平,李葉無法解釋他為何不遵皇命私自進駐涼州,就像郭玉同樣無法解釋,好好地大唐刺史不當,非要干這種作死的勾當。
大家都是為了各自利益而來,對于李葉而言,進駐涼州是他此行唯一的機會,只有這樣,才能有效的切斷東突厥的陰謀,與關內數不清的突厥暗探。
從踏上這條路開始,李葉的任務就不僅僅是探查消息這么簡單了,若不能阻止東突厥的陰謀,就算他查出再多消息也是廢品。
守城士兵愣了少許,趕忙哆哆嗦嗦的點頭:“將軍息怒,小人這就前去稟報。”
“稟報個屁!老子現在就就要進城!走!”
孫武怒目圓睜,一腳踹開行禮的士兵,一聲令下,千余騎兵隊伍策馬涌入城內。
眼看著千余人進了城,守城士兵面如土色,慌忙從地上爬起來,及不可待的對身邊士兵小聲喊道:“快去稟報刺史大人!”
沒等士兵反應,后方又行來一隊人馬,李葉騎在馬上走在前方,正好看到那個想要進城報信的士兵,
“稟報個屁,老張,把人給我拿下!”
如果說孫武還懂些官場規矩,那張五常就是生人勿近的角色了,只要是李葉的命令,對他來講那就只有連個字,執行!
十多個親衛抽刀上前,瞬間制伏了十多個守城衛隊。
李葉率領的五千人馬入城之后,直奔城中央的刺史府而去,正所謂夜長夢多,若不能及早控制住刺史府,恐怕他們這五千人就不是進駐,而是羊入虎口了。
蔡諱提心吊膽的跟在后面,自從他出了云州城和,那種如芒刺背的感覺就愈來愈烈,直到親眼看到李葉強勢入城時,蔡諱才猛然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他私自出兵涼州,這算不算玩忽職守罪?
猶豫了幾次,蔡諱終于開口道:“李大人,咱們此行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李葉騎在馬上,臉色很是平靜,淡如白水似得開口道:“駐防涼州。”
“可是朝廷的命令?”
“不是。”
“那是陛下的旨意?”
“也不是…”
蔡諱只覺得臉上汗珠緩緩滑落,初秋的涼風吹過,教人直打哆嗦。
“那咱們私自出兵涼州,是想找死么?”
李葉回頭看著他,笑容可掬道:“蔡將軍說錯了,是你‘私自出兵’,李某的兵權可是陛下任命的。”
蔡諱聞言險些一頭栽到地上,搖搖晃晃的扶著馬脖子,低聲吼道:“李大人莫是想過河拆橋么?!”
如果委屈能夠用等級來形容的話,蔡諱此時應該是超級委屈一類的。
李葉微笑瞧著他:“蔡將軍稍安勿躁,待此事成矣,我等皆有封賞。”
“若此事不成呢?”
“不會的,一定能成!”李葉回頭不再看他,語氣沉穩道:“若不成,你我皆無性命可活,還談什么封賞。”
“李將軍啊!李將軍…你騙得蔡某好苦啊!”說到底他是被騙來的,話一挑明,蔡諱情不自禁的仰天長嘆。
李葉哈哈一笑,對這個不遠千里的陪著自己來作死的蔡將軍,他打從心底里喜愛。
這年頭看,如此好騙的人不多見了,所以一定要珍惜…
郭玉骨子里是個非常有野心的人,將近五十的年紀才混到一州刺史,說是正三品文官,可涼州這種地方,官階這種東西就顯得有些虛了,換不來銀錢更換不來好處。
當官的一為名二為利,可偏偏涼州這地方,既掙不來功績,還撈不到好處,還要整天提心吊膽的防御其他國家時不時地騷擾和侵襲。
太難了,當官一點也不開心。
于是當東突厥的暗探找上他時,郭玉稍稍猶豫了幾分便答應了合作,他很清楚,如今新皇登基后,擺在自己面前的選擇已然不多了。要么安分守己等待朝廷的一紙調令下來回家養老,要么就只能破釜沉舟給自己謀劃一條新的出路。
送走那位神秘的突厥密使后,郭玉深吸了口氣,眼神也變得陰沉起來,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來人啊!”
門外的親信推門而入,恭敬道:“大人您吩咐。”
郭玉語氣急切,低聲道:“馬上派人通知吐谷渾和東突厥,讓他們趕快行動,我怕再晚就來不解了!”
親衛猶豫了幾分,踟躕道:“大人…咱們真的要叛國么?”
“叛國…”郭玉有些自嘲的笑笑:“你去問問這整個涼州城內的大小官員,這些人有哪個沒勾結過那些番邦的?”
涼州地處西洲交界之地,周圍大大小小數十個國家,勢力錯綜復雜,平日有些官員勾結外邦通商買賣,早就是屢見不鮮的事情了。
一旦查起來,有哪個是清清白白的?又有幾個是經得起查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郭玉才下定決心與東突厥暗通款曲。若是他不這么干,萬一被朝廷調查下來,僅僅是那些貪污受賄、克扣稅收、勾結外邦的罪名,就足以讓他死傷無數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