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虎相爭拼的是實力,然而兩國相爭拼的就不僅僅只是實力了,還有底蘊。
頡利很清楚,大唐這個中原大國的底蘊何其深厚,僅僅靠他身后的二十萬大軍,即便能夠打進長安又如何?
面對李世民近乎于瘋狂的‘反擊’態度,頡利不得不‘妥協’。
碰到這種用拳頭的講話的人,沒法跟他們講什么道理,最好的辦法就是跟他拼命。
頡利很惜命,所以他不得不以安撫的態度來與李世民妥協。相對來說,李世民其實更惜命,所以兩人僅僅交談了半個時辰,該定的盟約便悉數敲定了。
至于盟約的結果,與李葉猜測的不相上下…
大唐作為被攻伐的一方,要求東突厥交出先前奪下的十二座大唐城池,作為回報,大唐愿與東突厥暗中聯手,共同出兵剿滅北方草原上的薛延陀部。
‘反復無常’…這是頡利此番和談中學到的一個值得令人深省的詞匯。
難以想象,自古都以天邦上國自居的中原,竟然也會有一天做出這種背信棄義的事情…那之前薛延陀部的盟約就這么不算數了么?
頡利很迷茫,心中不禁自問,東突厥揮師二十萬耗費了無數的資源一路而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早知道李世民是這么個反復無常的腹黑皇帝,不如當初就直接去攻打薛延陀部,還省得勞民傷財的走這么一遭了。
所以頡利猶豫了,盡管漠北草原數以萬里的地盤是他夢寐以求的東西,但僅僅是對方的一句承諾便讓他退兵,這個賭風險太大。
李世民大抵也明白,自己所謂的‘金口玉言’對頡利來說似乎并沒有什么可信度,世上無論任何事,聰明人都要比別人多一個心眼兒,就比如現在,李世民注定是要在東突厥君臣心中留下一個‘騙子’的形象了。
李世民扶身站了起來,當著頡利的面喝聲道:“李靖何在?”
“微臣在!”
后方一臉茫然的李靖趕忙上前,在距離李世民兩步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禮。
李世民斬釘截鐵道:“傳令三軍!即日起出征薛延陀部!”
“陛下…這。”
顯然,之前的計劃里似乎并沒有這個劇情的存在,李靖一時間猶豫不決,搞不懂李世民這是想干什么。
李世民言辭鏗鏘有力,沒有絲毫停頓:“自高祖以來,薛延陀部常年侵擾我關中邊境,所以朕決定,欲與頡利可汗聯手,會獵于漠北,圍剿薛延陀部!”
此言一出,現場一片嘩然。
不只是唐軍方面,就連東突厥那便的將領們也是一臉蒙圈。
這倆人剛剛到底聊了些啥?怎么突然就變得親如一家了?原先說好的決一死戰呢?
突厥陣營的后方,耶魯律忽然走出隊列,也顧不得什么規矩了,匆忙來到頡利身邊。
“可汗三思,薛延陀部近年來實力大增,倘若一旦有什么閃失,我東突厥將會損失慘重啊!”
“耶魯,本汗知道你想說什么,這件事情等我們回程后再說吧。”頡利不容得耶魯律再多說什么,轉言下令道:“傳令下去,大軍即刻退兵!”
相比于奪得大唐的西川諸城,頡利更加希望得到與薛延陀部接壤的那些延綿不斷的土地。
李葉瞇著眼看了一陣,嘴角漸露笑容。
聯盟這種事情,就是要半真半假才行,李世民無疑是學到了其中精髓所在。
如果大唐只是單方面的承諾,東突厥定然不會相信,說不準還會弄巧成拙。畢竟東突厥不是三歲小朋友,這輛幼兒園的車對他來說顯然是沒有說服力的。
令李葉覺得有意思的是,這次突如其來的‘出征’并不僅僅是單純地口頭承諾,他有種預感,李世民是認真的…
至于李世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這出戲結束之前,沒有人能猜到…
一切都結束了,一場浩然之戰就這么被李世民與頡利三言兩語的結束了。
不敢說皆大歡喜,但至少對那些身處于戰火中的百姓來說,戰爭結束就是對他們最好的恩賜。
關中的冬天很長,哪怕如今已是初春,也還是讓人感覺寒氣逼人。
李葉身穿一身褐色長袍,灰黑色的絲綢絨褲,走在已然化作一片焦土的沁州城內。
“多好的地方,咋就成這鬼樣子了?”
身旁張老五不禁唏噓了幾聲,這里是他們這些老兄弟們今生都不能忘懷的地方,也是他們命運的轉折地。
李葉無奈的嘆了口氣,沮喪道:“陛下有令,讓本官協同杜大人共同治理沁州,這里什么時候建設好了,咱們什么時候才能回去…”
不過相比于跟著李靖前往關外拼命,李葉還是很樂于留在沁州蓋蓋房子,種種樹什么的,總好過天天提心吊膽的拼命。
對于沁州城,李葉同樣很熟悉,一行人直奔刺史府衙而去。
昔日頗具威嚴的沁州刺史府,如今已變成一堆殘磚破瓦,焦黑的土坷垃隨地可見,被院墻壓倒的那顆梧桐樹,早已沒了一絲生機。
李葉站在院中沉思了少許,道:“老張,你即刻帶人前往太原府,將那些遷移過去的沁州百姓們全部帶回來。”
張五常一臉為難:“這沁州城都不能住人嘞,那些百姓們怎么可能愿意回來。”
“告訴他們,凡愿意返回原籍者,官府分田給地,并且出資幫他們修建房舍,在今年秋天收成之前,統一由朝廷派發糧食供給!”
百姓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溫飽、安寧,這是他們一聲渴望的事情。再有就是朝廷答應的那些田地補給,更是讓人不能拒絕的誘惑。
這年頭,農業科技還沒有那么發達,那些真正能夠用來居住、耕種的田地也同樣稀少,很多普通百姓努力一輩子都不定能夠吃上幾頓飽飯,更別提擁有屬于自己的土地了。
國興、百姓苦,國敗、百姓亦苦。
千百年來,無數的王朝更替之中,有那些一心社稷的圣賢君主、也有個別驕奢淫逸的昏庸君王,可不管他們是否好、壞,唯有這些掙扎在最低曾的百姓亦如往昔模樣,他們的窮苦生活其實從未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