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葉微怔片刻,心中不禁騰突了幾下,他看不懂杜如晦眸中的深意,也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平日里,仗著自己年紀小,李葉在軍中幾乎毫無忌諱,與這些高級官員將領們也逐漸拉深了關系。
但年紀小并不能代表他同樣無知,相反,李葉每一天都在小心翼翼得表演著,扮演著各種十七歲少年應該有的模樣,幼稚、無畏、聰明、自信、跋扈、輕狂…這些都少年人應有的東西,都能在他臉上看到。
杜如晦倒也直接,道:“左仆射宰相裴寂,李大人可認識?他與你是否有何干系?”
“裴相?”李葉一頭霧水看著他,又搖搖頭,道:“下官與裴相并無關系…”
“當真沒有?”杜如晦眸中目光漸冷,直視著李葉。
“沒有!”
杜如晦輕笑一聲:“那就怪了,既然李大人并未與裴相有何干系,他為何會屢屢舉薦于你?”
李葉微微皺眉:“下官聽不懂…”
“從鄭家對你下手,再到后來,你官至涇陽、沁州運糧、長安兵變…李大人,別說這些事情你也不知道。”
自從杜如晦出現后,李葉就總覺得身后一種莫名的目光正在盯著自己,那種感覺并沒有危險的味道,只是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李葉臉色漸漸冷肅:“杜大人有話大可直言,下官心中坦蕩,不懼任何蜚語流言。”
“流言蜚語談不上,本官只是想提醒李參將一句‘天子朝臣、朝夕更替’,李參將是聰明人,應該能明白本官的意思…”
看著杜如晦越走越遠的身影,李葉站在原地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原來不知從何時起,‘李葉’這個名字已經逐漸走進了那些朝中大鱷的視線里。
杜如晦的意思很明白,在他看來,李葉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是因為背后有裴寂這等前朝重臣扶持。
放在以前,大家政治立場相同,這種事情也算是無可厚非。
如今朝代變了,朝臣們的政治立場也隨之發生變化,大唐朝堂上的新、老朝臣們也開始了無休止的角逐交鋒。
當個人立場與命運聯系到一起,李葉不得不謹慎起來了,深知大唐走向的他心中清楚,是時候該選擇一下‘站隊’的問題了…
耶魯律離開的第二天正午,習慣了遲到早退的李葉慢悠悠的從床上爬起來,胡亂的抹了把臉后,直奔親衛營的火頭軍而去。
不管天塌了沒有,吃飯這種事是不能將就的。
正準備埋鍋造飯的火頭軍隊正一見到李葉來了,趕忙嚇得鉆進了人群中,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火頭軍可沒少被李葉敲詐勒索,甚至連明搶都用上了。
‘李葉’這個名字如今在火頭軍里,甚至比李靖這個大元帥的頭銜還要可怕,已儼然到了到了天怒人憎的地步。
李葉滿臉黑線,站在灶棚外喊了一句:“喂!秦隊正,你跑什么?本將軍都看見你了!”
秦隊正名叫秦友喜,四十出頭的年紀,胖乎乎的模樣很是喜慶,也不知做廚師的都得吃成他這副模樣才符合標準,秦友喜的體重對李葉來說一直都是個謎,估計就連曹沖都難以測量的出來…
躲無可躲,秦友喜只好哭喪著臉來到李葉面前,躬身施禮道:“小將軍…求您饒了小人吧,軍中肉食本就沒有多少,而且還都是留給將士們養傷補身用的。上次您搶走了一條羊腿,害的小人被校尉老爺們打了二十軍棍,那傷口深得喲…到現在還沒好利索。”
“今天不要羊腿了,那玩意兒吃多了膻得慌。”李葉老臉一紅,嘿嘿笑道:“勞煩秦隊正給弄點豬油來,這要求不過分吧?”
秦友喜更難了,欲哭無淚道:“將軍喲…豬油就更不行了,咱們親衛營的將士們可全指著這點油星兒提氣了,要是斷了油水兒,哪還有力氣打戰。”
被周圍人毫無善意的目光盯著,李葉的臉皮終于收到了挑戰,紅著臉嘟嚷一句:“我跟你換!”
李葉從懷里摸索出一包分量不少的細鹽,‘啪’地拍在秦友喜手中,氣赳赳地道:“細鹽換豬油,咋樣?換不換?”
秦友喜小心翼翼的打開紙包,滿是泥垢的小拇指伸出來輕點了一下,放進嘴里嘗了嘗后頓時滿臉欣喜。
“真是細鹽嘞!”
“廢話…我還能騙你咋類?”李葉臉黑如炭,心中無限傷懷,為了兩口吃的,實在丟臉啊…
秦友喜點頭如搗蒜:換!換!您等著,小人這就給您拿去。”
一碗蒸熟的黍米飯,配上兩勺香噴噴的豬油。
李葉和張五常一主一仆,就這么大刺刺的蹲在火頭軍營前,吭哧吭哧的往嘴里瘋狂塞著。
自從被尉遲恭‘打劫’過一次后,李葉可算是學精了,什么優雅、規矩都是狗屁,只要能把飯填進肚子里,什么姿勢都可用得,
吃了個滿飽后,李葉心滿意足的打了個飽嗝,伸手拿過張五常腰上的水囊胡亂灌了一氣兒。
“香不?”
張五常嘴里塞得滿滿當當的,含糊不清道:“大人的手藝…那是沒…的說,您要是以后不做官了,開家酒樓也準能掙大錢!”
“呸…”李葉笑罵了一句:“人人都道‘士農工商’,你倒好,一竿子就把本官連降三級,陛下都沒你這么狠嘞…”
張五常干笑一聲,忽然小聲道:“大人,昨個兒‘家里人’來信兒了…”
“難道長安城又發生什么大事了?”李葉頓時緊張起來。
如今李世民身在壽陽,長安城里少了他這個‘當家人’,天知道會鬧出多少亂子來。
“那倒沒有,都是些小事兒罷了…”張五常搖搖頭,一五一十的將長安城里最近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盡管張五常講得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李葉仍舊聽的認真,長安城里有他的根基,更有他牽腸掛肚的人兒,李葉豈敢不放在心上。
猶豫了好久,李葉還是忍不住問道。“嫣兒呢?可有關于她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