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內,殷開山看著被捆起來的萬、戚二人,不由嚇了一跳,他沒想到,李葉真的這么混賬,一言不合就抓了人。
趙田、孫武也是叫苦不已,趕忙勸道:“大人,這…真抓了他們恐怕會出大事呀。”
“真笨,就說是殷尚書命我們抓的不就行了?”李葉翻了個白眼。
“啊?”
趙田、孫武冷汗直冒,這位侍郎大人真是作死啊,剛得罪了讀書人不說,轉眼又得罪吏部尚書,他這是不是想尋短見所以拉幾個墊背的呀?
“豎子爾敢!敢做不敢為,豈是英雄所為?!”殷開山終于怒了,也顧不得什么官儀禮數,助跑上前飛起一腳踹到李葉屁股上。
這是李葉第二次被人踹得狗吃屎了,上一次是尉遲恭,打不過也就忍了,這回…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李葉委屈的拍了拍官服上的塵土,撇撇嘴道:“殷尚書年紀打了,這力氣可是不小…”
殷開山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攏了攏袖袍:“哼!老夫當年隨陛下親征竇建德之時,小混蛋你還在撒尿和泥呢!”
“算了,您是長輩下官這一腳挨便挨了…老張咱們走。”李葉滿不在乎地笑道。
“那這兩個人怎么辦?”張五常踢了踢被綁成粽子仍在墻角的萬、戚二人。
“人是在吏部抓的,自然是留給吏部的各位大人審問。咱們事兒也辦了,人也抓了,就不摻和了…”
“豎子!不把事情解決了,老夫看你能走得出這大門!”
殷開山剛撒出去的氣,再次涌上心頭,枯槁老手抓住了李葉的官服,忍不住又伸手抽了他幾下。
直教一旁的蕭炎看得苦笑連連,這個少年侍郎還真是一點兒虧都不吃,敢把堂堂吏部尚書氣成這副模樣的,放眼朝堂也就只有這個李葉能做到了。
蕭炎攔住殷開山,笑道:“呵呵,殷尚書莫氣,李侍郎年紀尚淺,未免有些孩子習氣,且看他如何化解此局吧。”
“蕭大人開玩笑了,下官年僅十七資歷尚淺,哪有什么辦法…”不痛不癢的挨了殷開山幾下打,李葉也不急,笑呵呵的看著他氣的胡子飛起。
開玩笑!小爺生來就是為了挨打的么?
莫名其妙的被人當了替罪羊,一肚子氣還沒處發泄呢,又被揍了一頓…
蕭炎笑吟吟的打量著李葉,不緊不慢道:“李大人若是沒有辦法,又豈能將這二人綁了來?可別告訴老夫你不知道他二人底細…”
嘴被堵上的二人,戚錦一臉憤恨仇視,萬海凜然中似乎又帶著幾分畏懼。
被人看穿了想法,李葉干笑一聲,也不好再說什么了,菜市場挑白菜似的打量二人許久,忽然笑了:“萬海杖二十,戚舉人嘛,呵呵,不要動他一根寒毛,二人分開,勿使碰面。”
戚錦大小長短正合適,這家伙簡直天生長著一張背黑鍋的臉,不坑他會遭天譴的。
“是!”張五常領命而去。
原本不盡興還想罵兩句的殷開山忽的緘口,再看李葉時眸中甚至露出一絲欣賞,好氣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
這少年雖是說話混賬了些,卻也是頗有些手段,怪不得區區弱冠便能身居四品,或許這并不是偶然…
兩柱香時辰后,吏部大門猛地打開,遍體鱗傷的萬海首先被扔了出來,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同時被抓進去的戚錦卻毫發無傷,滿頭霧水的走了出來。
眾士子大驚失色,神情頓時變得不大對勁了,二人如此明顯的差別待遇,不由得別人不疑惑。
這時趙田面若冰霜的從衙門內走出來,站在臺階上緩緩環視一周,接著將一包東西朝戚錦一扔。
戚錦一下沒接住,包袱落到地上,砰地一聲脆響,眾士子低頭一看,卻是一包錢財。
眾人頓時大嘩,看著戚錦的目光愈發懷疑了。
趙田適時開口大聲道:“查臨安縣舉子萬海煽動仕林,沖擊官府,目無律法,著即杖二十,提請國子監學政大人削其功名!終身不得入仕!江源縣舉子戚錦懸崖勒馬,檢舉有功,賞錢一百管!”
眾士子倒吸一口涼氣,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趙田冷聲道:“吏部殷尚書和兵部侍郎李大人寬待眾士子,既往不咎,著令爾等即刻退散,不得生事,你們的籍貫,姓名,功名,江源縣戚舉人已一一檢舉,名單存入了大理寺,若有再犯,人證物證俱在,爾等必知王法森嚴!”
大門再次關閉,這回沒有一個人再砸門喝罵了。
四周仍舊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盯著戚錦,粗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戚錦看著眾人怨毒的目光,和地上那包散開的銀子,頓覺遍體生寒,如墜冰窖。
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貌似被人坑了…
“我…”
‘冤枉’二字卡在喉嚨里,像是灌了鉛一般,想吐吐不出來。
戚錦眼神木訥空洞,一臉死灰的看著吏部緊閉的大門,腦子里如同銅鐘大鼓被奏響一般振聾發聵。
恍惚間,他仿佛從門縫中看到一雙眼睛正在盯著他,像是在嘲笑譏諷…
那雙眼睛的主人是誰?
是兵部那個年輕的侍郎么?
一個尚未弱冠的少年郎,縱使身居高位又從哪里學來如此毒辣的手段?他到底是怎么算計的?
迎著周圍士子敵視的目光,戚錦慘然一笑,喃喃道:“不,不是我,我沒有…”
蒼白無力的解釋連他自己聽得都心虛,此時此刻,他已辯無可辯。
“打死這個敗類!”
大唐建國伊始,文、武之爭雖未挑明,但暗里爭鋒也是常有,如今又一次慘白,許多士林學子忽覺得臉上滾燙,羞愧欲死。
人群中不知誰發出一道怒吼,如同戰場上的將軍下達了進攻的命令,一群飽讀圣賢書的秀才,舉人此刻如同一群發了狂的野獸似的,拳腳如雨點般砸在戚錦樺身上。
戚錦的身軀在瘋狂士子們的拳腳下,漸漸萎縮,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