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下了決心,便要將敵人一招致死,打蛇不死,反受其噬的道理,李葉比誰都懂。
小巷遇險后的第三日。
三月初八,宜嫁娶,宜出行,忌祭祀,煞北,成平。
‘墨文齋’書坊,李葉站在二樓的涼臺上,看著一捆捆刊印好的傳單抬出了書坊,目光沉著冷靜。
今日的長安城,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大街上,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的一大群流民閑漢,分散在長安城一百零八坊的大街小巷,手中拿著一踏踏傳單,無償分發給來往的行人。
如今紙張還是十分金貴的,能買得起紙墨的人更是不多,許多百姓拿在手里,哪怕看不懂,也不得丟棄。
“這上面寫的是個啥?”
“好像是有人弄了個什么新鮮玩意兒。”
“啥玩意兒?值得浪費恁多的紙墨?”
“這上面寫的好像叫什么活字印刷術。”
“那是不是以后買書就便宜多了…”
傍晚時分,長孫沖等一眾紈绔子弟登了李葉的門。
剛一進門,長孫沖就有些怒氣道:“李葉!你這是在玩兒火!”
李葉不緊不慢的將眾人迎進門:“長孫公子可別嚇我,在下從小到大就怕火…”
“你以為將秘方公布于眾,鄭家就會放過你么?五姓七宗的手段,不是你一個小小的書坊掌柜能想象的!”
長孫沖生氣之余,也不由得生出一絲佩服,如今敢與和五姓七宗斗的人,李葉恐怕也是后無來者了!
大唐如今雖看似穩定,但事實上可全都是靠著那些世家貴族在撐著,若是他們稍有動作,剛建立起來的穩定秩序,頃刻間將會崩塌。
李葉一臉茫然的看著長孫沖:“在下何時將秘方公布于眾了?”
“你…你!”長孫沖剛想生氣,卻忽然楞在原地,不知該怎么開口。
對啊!
那鋪天蓋地的傳單上雖然注明了活字印刷術的存在,可并沒有將秘方泄露。
歸根結底想一下,那張傳單眼下也僅僅只是一張傳單罷了,僅此而已!
“各位公子沒事兒就請回吧,如今在下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李葉微微一笑,像極了大戰前夕的孤獨將軍。
“李葉,最后勸你一句,收手吧。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今日承道殿下已將秘方奏呈陛下,再加上這張傳單上贊頌朝廷的言論,相信只要你離開長安,就不會再有危險了。”
李葉聳聳肩,無奈嘆氣:“說到底還是要攆我走,李某何時這么不受人待見了?”
李德簡噗嗤一笑,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罵道:“說的好像你何時受人待見過?喝酒耍滑,賭錢還耍滑,沒揍你就是好的了。”
李葉語氣陰柔的笑笑:“五姓七宗固然可怕,但也不是毫無破綻,今日出手的是鄭家,或許明日就換了人呢?”
長孫沖搖搖頭,苦笑一聲:“看來我是勸不了你了,算了,隨你便吧…”
入夜,天涼如水。
滎陽鄭氏,長安鄭府的書房。
如今鄭氏一族的家主,鄭玄成,字文長,前隋大業年間監察御史,如今乃當朝御史大夫,年雖老邁,可精神矍鑠。
書房外傳來了急匆匆的腳步聲,鄭府的老管家恭謹而急切道:“老爺,查到了”
“如何?”
“散發傳書的是長安里的一些乞丐流民,幕后指使正是那個‘墨文齋’的東主李葉。而且今日朝中傳來消息,聽說長皇孫今日進宮,秘方此時應該已經到了陛下手中。”
鄭玄成赫然抬頭,笑道:“能有此魄力,此子也當的起是少年英才了。”
“看來他是想求自保。”
鄭玄成微瞇著眼,盡顯老態龍鐘之貌:“自保?何止啊,他還想與我談條件呢。”
“談條件?他也配?”身旁站著一個相貌俊俏的青年人,原本默默不語,聽到這話,眼中露出一絲輕蔑。
“他是不配,可朝廷呢?”
“朝廷?區區一個田舍兒,朝廷怎么可能保他。”
“怎么不可能…”鄭玄成慢慢起身,身旁青年趕忙上前攙扶著他來到窗臺。
“李葉今日發的那些傳書上寫的清清楚楚,大唐陛下福澤天恩,印刷術惠宜天下學子。這句話還不夠明顯嗎?說的是陛下天恩,但言下之意就是,若是我們一再逼他,他就要將秘方公諸于眾。”
“翁翁是說,李葉想以此威脅我們?”
“談不上威脅,他只是想保命罷了,朝廷的恩澤是那么好受的么?若是他真敢將秘方公布于眾,不用我們出手,朝廷第一個就會置他于死地。”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反擊!”鄭玄成一語中的。
李葉的種種做法,都在闡述著一個事實,他不想就這么被人趕出去,更不甘心任人魚肉。
所以他在反抗!
印刷術是他的災難,同樣也是他的本錢。
如今秘方已被朝廷所得,任何想要再染指它的,都會被朝廷所不容。
鄭家若是苦苦相逼,那后果就是魚死網破,李葉不僅會將秘方泄露,甚至會將鄭家拉出來頂罪。
何謂頂罪?
此等惠宜天下學子的利器,若是被傳出去,是鄭家在背后死死相逼,那天下學子將如何看待鄭家?
朝廷該如何看待鄭家?
五姓七宗的其他氏族又該如何看待鄭家?
“他是想挑起咱們幾大家族的紛爭?”
饒是青年人定力極好,也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人瘋了!他這哪是在玩火,分明是玩兒命啊!
還是那句話,五姓七宗固然可怕,但從來也不是鐵板一塊的。
利益相同時,大家可以坐下來交個朋友。
可一旦利益相悖,誰還顧得上談情分?
印刷術是塊大蛋糕,朝廷想吃,鄭家也想吃,其他的世家貴族又豈能放過?
若是真的挑起了紛爭,一個李葉自然也就不再重要了,或者說,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可他帶來的后果…卻是鄭家不想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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